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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被信任、想要得到寵愛——這些都可以。只要你先表現出自己的價值,表現出能夠令人相信的品質和能力來。
眼下便是一次機會了,至少在三日月的眼中是這樣的沒錯。
時間溯行軍已經圍了上來,數量可怕的骨質生物一波波的簇擁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骨白色的浪潮。這無神智的生物憑藉著本能聚在一起,組成了有秩序的方陣,只剩下骨頭的眼眶裡沒有眼珠,只有詭異的亮光在跳動著。
謝弄月看了一眼,突然想,如果是黑夜的話,想來這些時間溯行軍眼裡的光都能夠照亮這附近了吧?
只可惜現在還是白天,這情況不可能出現。這些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找到這裡來的時間溯行軍沉默著圍了上來,雖然數量眾多,但行動之間卻是不見混亂,反而是秩序儼然,組成了十分值得稱道一番的陣型來,雖說也就是因為這是建立在他們本身的薄弱基礎上才能夠誇獎一番了。
然而這些卻都毫無用處。
一刀一刀又一刀,那些前赴後繼的堵上來的時間溯行軍沒一個能夠撐過一刀的。開始還不算圍得太緊的時候三日月還是一刀一個的,等到後來數量多了以後就是一刀一排,甚至是一刀清出一塊不小的空地來。雖說很快又會被填滿,但還是挺顯眼的。
手下的近侍在前方孤身奮戰,謝·並沒有帶著殼子回來·現在暫時變成了戰五渣·弄月就在後面悠悠閒閒的看戲。當真是一派從容,說她有擔心情況都沒人信。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畢竟,就算變成了戰五渣,也不代表謝弄月真的拿這些東西沒辦法啊!
至於還堵在前面斬殺敵軍的三日月……其實謝弄月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他寄託過什麼期望。
並非是因為什麼了不得的理由,純粹的只是因為習慣依靠自己罷了。三日月能夠守住防線自然是好,但守不住,也沒什麼好失望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態度。
不過按照現在的發展,謝弄月覺得三日月一個人就能夠解決這些時間溯行軍了。
付喪神的姿態大約算得上是輕描淡寫了,雖然已經被大量的時間溯行軍給包圍了,但神色卻依舊是從容的。一刀斬過去就是一排的時間溯行軍,多斬幾刀以後一波敵人就沒了。這時候他就能騰出手來處理那些意圖繞過他這道防線衝著謝弄月衝過來的時間溯行軍,等到他處理完了這一波以後,新的一波敵人就又把他圍了起來。
謝弄月簡直都看出規律來了,這些時間溯行軍……簡直蠢啊!
一點變通都不知道,以前開地圖的時候你們還會變個陣型知道偷襲呢,現在怎麼都落到這種只有兩個指令的機器人的境地了啊!
——雖然其實謝弄月一點都不同情他們。
誰會去同情一群沒有思想的工具啦——也許有人會,但是在對方正在迫害自己的時候還能夠這麼做的估計真的沒有。況且謝弄月的同情心真的沒有泛濫到這種地步,相反,從某種程度來說,她其實算是一個非常冷酷的人。
被始皇帝親手帶大的女孩子,就算是生活再怎么正常也不能夠掩飾其中的不正常。在這樣的壞境之中長大、還有那樣一個長姐來言傳身教,這方面真的不能怎麼指望。
不能指望的謝姑娘就那麼八風不動的看完了這場近距離上演的聚(以)眾(寡)斗(敵)毆(眾),三日月的實力高的有點詭異,目測數量絕對上萬的時間溯行軍被他一個解決了不說,完了以後還衣衫不亂。
別說是破洞了,頭髮上的那兩個穗子都沒怎麼亂。
聯想一下平時的情況,就更加的不對勁了。
“主殿。”打完架以後的付喪神收刀回鞘,然後便朝著謝弄月走過來,俊美的面容上仿佛被春風親吻過一般滿是柔和笑意。
——於是,高掛於天上的孤冷明月,掉到了人間。
謝弄月應了一聲,一點也沒有被眼前美色迷惑,畢竟謝姑娘眼光向來挑剔,又曾經滄海難為水,這種態度算是尋常。但是放在這情況下看起來難免的就顯得有點冷淡,連帶著語氣也是淡淡的:“過來,三日月。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於是三日月便很配合的走過去了。
然後他就被嚇了一大跳。
付喪神美好的面容上浮現出訝然與憂慮來:“主殿——您這是?”
☆、絕不會後退
一開始在孤軍奮戰的時候三日月雖說有注意到謝弄月從頭到尾都沒有移動過位置,但那時候他只是以為謝弄月坐著沒想動而已,當然美化版本的腦補肯定不會這么正常,具體的就不說了。但是走近了以後他才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謝弄月其實並不是不想站起來,而是沒法站起來。
年歲尚幼、雖說心理年紀已經十分成熟但是外表上還是帶著點青澀的芊芊少女坐在湖邊,出門前挑的雪藍色裙子像是花一樣的散開鋪在附近的青草上。她神色從容,甚至還有一手浸在了湖中,閒適非常的和自己玩著遊戲。
她這模樣實在是太過於自在,若非親眼所見,三日月也不會相信謝弄月此時居然被限制了行動。
付喪神的手指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握住了掛回原處的本體,十指握住刀柄然後又送開,如此反覆多次。雖說臉上神色還算是沒有太多的異樣,但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如果他知道是誰設計了這情況,想來是絕對不會在意什麼,而是直接提著刀就砍上去了吧?
三日月一點都不懷疑自己能不能幹得出這種事情。
雖說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優雅溫和心胸寬大,但實際上三日月很清楚自己和這些話真的搭不上什麼關係。世人總是喜歡胡亂猜想,對於不了解的事物尤甚,又容易受到外在的欺騙。三日月宗近生的一副世上少有的好相貌,於是不在意是心大,歲月沉澱下來的冷漠也被解讀成了陳年的風雅。
和他最開始的本性當真是隔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千年之前的三日月宗近敢於對任何存在揮刀,哪怕是謝弄月,在初見之時也是打過一場讓他服氣的。而跟隨在謝弄月身邊之後,原本毫無拘束的刀便有了刀鞘和約束,雖說肆意不減,但也算是有了底線。
刀的底線自然是自己的刀主,三日月宗近的底線理所當然的是謝弄月。
想要被喜愛,想要被使用,想要被疼寵——除卻這些索求性質的想法之外,更多的是想要奉獻的渴望。
想要為你斬平一切阻礙,想要守護你,想要為你擋下一切風雨,想要為你攔下一切危險,想要護你長命百歲,想要見你一生喜樂毫無憂愁……你之所願,便是我之所向。你若安好,便縱此身損毀,也是甘之如飴。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在自認為刀主守護者的自己的面前,他所侍奉的主君出了事,而他卻毫無所覺。
“您……”三日月在心中默默地譴責著自己的粗心大意,很困難的才從這份慚愧之中抽了些心思出來整理了思緒,開口道,“您這是怎麼了,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