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不絕如縷的綿綿幽香漸漸飄了進來,戲志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笑著起身迎出門外,“多日不來,忠還以為文若找不到路了。”
白了戲志才一眼,荀彧自顧自繞過房間主人直接走進屋子,“彧找不到路,志才還不能去尋?”
在外面高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荀文若在好友面前卸下了防備,眉眼間不自覺的帶上笑意,讓戲志才不由自主的再次想到之前沒有說完的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涼涼的抬頭瞥了一眼,荀彧將帶來的小巧酒罈放在桌上,似是知曉這人想的什麼,絲毫沒有要將酒送過去的意思。
酒罈之前遮在了衣袖之下,戲志才並沒有注意到,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被放在桌子上的酒罈子,也顧不得荀彧的神色了直接伸手就想拿。
整整十天,酒窖里是空的,外面的酒水又入不了口,斷酒的這些天真的是水深火熱,若不是擔心荀彧還在生氣,戲志才真的自己就找過去了。
但是比起荀彧可能會有的反應,戲志才表示,他還是忍著點吧。
身邊沒有酒的時候能忍,不代表酒香在鼻尖環繞的時候還能忍得下去,不著痕跡的吞了吞口水,戲志才看著荀彧,神色之中莫名有些委屈,“文若這是何意?”
抬眼看著戲志才,將這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惡趣味被滿足的荀彧才幽幽開口,“原來在志才心中......彧還不如杯中之物......”
眉頭跳了一下,戲志才果斷將目光從酒罈上移開,然後一本正經的開口道,“許久未見,好友今日前來可是告別?”
此話轉移話題的用意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好在荀彧沒想著再折騰戲志才,順著他的話便將話題轉移開來,“如志才所料,彧將於明日啟程。”
明日?
身體頓了一下,戲志才沒有想到荀彧會走的這麼倉促,但是細想下來也沒有多少意外,之前的種種跡象已經表明了這人將要離開,不是嗎?
整整十日沒有前去潁陰尋找荀彧,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那勞什子酒後醉言,他們之間還不至於因為這個而生嫌隙。
朝廷下來任命書,荀彧不日便要前去洛陽,這麼一來潁川的種種事情在接檔官員沒有到來之前依舊是他處理,就算他去找,這些天忙著交接的荀彧沒有心思招待他。
“京中形勢不甚明朗,今上於政務之上多有不通,文若此去可有方向?”說起正事兒戲志才也正經了起來,“若想使朝中清明怕是要費上一番氣力。”
戲志才的話說的很含蓄,靈帝對政務豈止是不通,明白點兒的人都知道朝政把持在別人手中,幾家爭權之下朝中又豈能不亂?
想要在這個時間點匡扶漢室不只是費一番氣力便能成功的事情,天下已經千瘡百孔,各種問題也接連而至。
若是皇帝有本事且下定決心要整治朝政還好,但是漢末這幾百年的皇帝別說整治朝政了,能活著成年就已經不錯了。
輔佐一個沒什麼幹勁兒的皇帝,想要在這時候匡扶漢室,難於上青天啊!
更何況,現在的荀彧還不是那個被曹操成為“吾之子房”的荀令君,他不過剛出仕幾年,現在就是想做些什麼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況且,他原本就沒想著縫補破衣裳,已經無法再補的江山,就是勉強再糊上些遮羞布又有什麼意思?
眉眼中帶著些許矜傲,荀彧挑眉扣了扣桌子,慢悠悠的開口道,“陛下無心朝政,旁人又豈能強迫為之。”
言下之意,皇帝不想做事後面有的是人想做,何必一棵樹上吊死。
他可以做漢朝的治世之臣,但若是未來局勢實在不堪,他也不介意提前便尋找能救世之人,比如那現在還尚未顯露頭角的曹孟德。
荀彧對三國的歷史談不上熟記於心,但是大致的過程還是知道的。
或許和荀令君真的有什麼關聯,即便不知道歷史的發展,荀彧也會選擇曹操輔佐,沒有其他,只是一種直覺而已。
雖然自小學的是儒家的“忠君愛國”,但是荀彧和史書上的荀令君最大的區別就是對漢室的忠心。
漢朝之後幾百年,三國兩晉南北朝,隋朝一統天下之後短短几十年便被李唐取了江山,知曉其中這麼多朝代更迭,荀彧自然不會拘泥漢統。
至始至終,他出仕便是想讓眼下的太平盛世維持的久一些,在大唐的時候是這樣,現在更是這樣。
於大唐他或許還會隨著師父維持皇家威儀,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是在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東漢末年,即便在此生活了二十年,對於那些換的飛快的皇帝他也沒有任何其他想法。
聽出荀彧話中的意思,戲志才眸中笑意更甚,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現在大亂初顯,各方豪傑已經開始登場,不說維護漢統有什麼不對,但是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既然文若如此通透,那他便不用整日提心弔膽了。
若文若真的如那些腐儒文人一般死死抱住劉漢不放,他也幾乎已經能想到將來的慘烈狀況。
忠於漢室可以,但是一心想將如今這天下整治如文景武帝,難吶!
還好,文若不至於為此搭上一生。
面色如常將靠近荀彧的酒罈拿來,取出兩隻酒樽倒滿,戲志才緩緩舉杯示意,“既然如此,忠便在此祝文若一路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