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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他應該壓力很大吧,雖然他從來都不說,但是要照顧這麼多哥哥弟弟們,他也很累吧。”四月一日也不管身邊這位大哥在想什麼,自顧自地開始嘮叨,“清泉沒跟我說過這些,但是他才15歲,每次我看他,眉眼間的疲憊都掩藏不住。最近感覺越來越瘦了,風吹就要倒的樣子,唉,你們到底在幹什麼呢?”
說到最後,四月一日的語氣不自覺地有些埋怨,他把清泉當弟弟看,雖然清泉從來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他不是冷嘲熱諷,就是調戲沒個正經,但四月一日還是覺得他需要照顧,不是因為他年紀小,就是想去照顧他。
三日月宗近愣愣地看著他,他以為自己已經對清泉非常上心了,在這之前,清泉無論做什麼事,他都不會反對。清泉不高興了,他願意做任何事讓他開心起來。
但在別人眼中,他還是做得不夠?
四月一日被他看得發毛,連忙擺手說道,“抱歉抱歉,我不是在責怪你們啊,我真的沒有!”這位大佬的眼神他真的招架不住,明明沒什麼表情,為什麼這麼可怕?!
“你為什麼覺得我們對清泉不夠好?”
“啊?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四月一日不確定的樣子,慢慢地組織自己的措辭,“不是你們對清泉不夠好,而是……怎麼說呢,應該是太好了反而更加沉默吧。清泉好像很怕你們擔心,自己承受了很多,我最近經常看見他在發呆,眼神很憂慮。”
清泉的哥哥弟弟們對清泉當然好,尤其是眼前這位,寵得他都覺得牙酸。其實清泉剛到的時候還好,眼神乾淨清澈,也沒有太多煩惱的樣子。
但最近,清泉明顯不太對勁,跟他說話的時候走神的非常厲害,眼睛盯著虛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些異常他的家人都沒察覺?
三日月宗近不知道如何回復四月一日的話,他明白清泉最近壓力很大,藥研被帶走他很自責,後遺症也在折磨著他。
他努力去靠近,想讓清泉能夠依賴他,清泉卻非常排斥。儘管他還是會撒嬌耍賴,看上去沒有什麼兩樣,但幾乎不再和他分擔肩上的重量,重要的決定一人獨斷。
他不在意清泉願不願意聽他們的意見,只要清泉想做,就去做好了。但他怕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力會擊潰他。
也許,他該再往前走一步了。
三日月宗近忽然笑了,像春水融冰。
他彎彎腰,真心誠意地和四月一日道謝,“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或許真的是我疏忽了。請你放心,我會把他安全地帶回來的。”
“哎?”四月一日有些犯傻,他除了疑似埋怨了這位大佬,好像沒說什麼了不起的話吧?
三日月宗近不再和他多說什麼,他等不及直接通過壺中之天,穿到另一面的世界了。
很快,他就看見了,前面影影綽綽的身形。
像嬰兒一樣蜷縮在水裡的清泉,安靜地閉著眼。
三日月宗近慢慢靠近他,在清泉睜眼的那一瞬間抱住了他,輕輕拍著他的背,無聲地安慰。
清泉伸手環住他的腰,小心地地靠在他胸前,重新閉上了眼睛。
三日月宗近沒有辦法在水裡長時間閉氣,過了一會兒就牽著清泉的手浮出水面,濕淋淋的兩個人躺在岸邊,清泉的腿還浸在水裡,他也不管,大字型地癱在地上。
三日月宗近給他擰乾頭髮,“一直在這裡?”
“嗯。”
“我早該想到的,只有這裡,我們才不能夠輕易進來。”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清泉捂住了眼睛。
三日月宗近卻拿開他的手,強迫他看著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清泉轉開眼睛,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怎麼解釋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反正已經是死路了,何必去害他們。
“代價不止血和大腦損傷吧?你的情緒已經控制不住了?”三日月宗近語出驚人。
清泉整個人都呆住了,“你怎麼知道的?”
三日月宗近俯下身,眼神溫柔如水,“清泉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對同伴出手的啊。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控住不住自己了。”
他早該察覺的,清泉不是沒有露出跡象,在前幾振刀劍提升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清泉經常會發脾氣。
他以為是藥研的事給了他太大的壓力,他需要釋放。但那天的拔劍讓他後知後覺,清泉或許有更大的難言之隱。四月一日的話讓他更加確信,清泉是為了什麼而在逃避。
“該道歉的人是我,”三日月宗近嘆了口氣,“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折磨。”
清泉眼神有些慌亂,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告訴刀劍,自己已經精神不大正常了。儘管他一向目空一切,對很多事都能淡定處置,但要他接受自己快要瘋掉的事實,他還是承受不了。
這樣的秘密猝然被三日月宗近捅破,他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大顆大顆掉落,順著臉頰掉落在三日月宗近的手上,冰涼冰涼的。
“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想拔劍對你的,但我根本控制不住!”
那一刻,他內心的焦躁急切地想找個出口發泄,儘管理智告訴他要冷靜下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但暴力衝動像失控的火車一樣,不受控制地橫衝直撞。如果不是螢丸突然出現打斷,讓他的理智回籠,可能真的一劍刺進三日月宗近的身體了!
“我試過各種各樣的方式了,但都沒有用。我甚至去找了壹原侑子,她告訴我,這是代價,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代價!”
三日月宗近擦掉清泉源源不斷的眼淚,心臟抽搐著疼。他知道,清泉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但凡有一絲希望他都會去努力。如果他都沒有辦法,那說明,這真的是一條死路了。
“三日月宗近,我很害怕,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完全控制不住了,我到底會做什麼瘋狂的事!”
三日月宗近扶起清泉,緊緊抱住他,“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我不能待在你們身邊!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會失手殺了你!”
三日月宗近當然知道,那又如何?
“挺好的啊,死在清泉手裡,比死在敵人手裡,或者孤零零地活著要幸運得多啊。”
“閉嘴,我拼了命救你,你就這麼回報我的?”
三日月宗近下巴擱在清泉肩膀上,眉眼間如春風拂過,三分柔,七分情。
“如果沒有清泉,三日月宗近的存在毫無意義。”
清泉頓了頓,心裡的焦躁莫名平復不少,慢慢安靜了下來。
這幾天他茫然又絕望,他既想再堅持一下,至少要把刀劍送到安全的地方,又害怕自己的失控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傷害。
他們一路走來如此的不容易,彼此都把對方當成至親的人,任何人受傷都會讓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