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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利用你。”茶屋刑事冷冷地說,“她小時候就殺了不少人,包括她的父母,但那時候沒有人認為一個孩子會殺人,她就利用這點,騙過了刑警和檢察官。”
鈴木一郎翻閱著手中的資料,手邊飄落著一張照片,赫然是綠川紀子帶著詭異笑容的陰沉的臉。
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有看過的東西,不管是文字還是圖表,就像是複印一樣留在了他的腦海中,只要他想,隨時就能“翻閱”。但他看手中這份資料的度,卻非常慢。
鷲谷醫生望著鈴木一郎明明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卻感到了來自心底的悲憫,她仿佛能看到,他的心在流淚。那是怎樣一個冷酷的女孩啊,居然連這樣純真得如同一張白紙的人都捨得傷害。
她開始對自己的新治療項目產生了懷疑。
真的……所有人都能被救贖嗎?會不會有無法救贖的人呢?
度再慢,那一疊薄薄的資料也很快就翻完了。
鈴木一郎的目光落在那張笑得詭異的臉上,眼神卻幾乎沒有波動。
這張臉,跟他接觸到的那個紀子明明是一樣的,但感覺完全不同。原來,她的偽裝可以這樣厲害。
“幫我們抓住她怎樣?”終於等鈴木一郎看完了所有的資料,早就有些不耐煩的茶屋刑事開口了,“要是幫我們抓住了她,你就算戴罪立功,我們可以幫你向法官求情。”
鈴木一郎抬頭望著茶屋刑事,片刻後回道:“我拒絕。”
“為什麼?”茶屋刑事沒料到他會拒絕,急切表露在外,他本以為看到這一疊資料,鈴木一郎會幫他們的!
鈴木一郎卻垂下了頭,沒有再說話,不管茶屋刑事說什麼,得到的只有沉默。鷲谷醫生忙攔住了茶屋刑事,對他搖搖頭,後者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鷲谷醫生悲憫地看了鈴木一郎一眼,也嘆息著離開了。
鈴木一郎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張照片上。
她的笑容,就像她的行為一樣邪惡。跟他記憶中的她完全不同。
他想,他不會幫茶屋刑事抓住她,他會親手殺了她,為了她的罪孽,也為了他的正義。
*
安嬈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但她知道,這一定跟那幾天茶屋刑事和鷲谷醫生頻繁出入病房有關。
她不想就這樣死去,可鈴木一郎掐得很緊,她胸腔中的空氣越來越少,別說說話了,她甚至都無法自由呼吸。
他是真的想殺了她!
眼前漸漸模糊,那一雙純淨的眼中似乎搖曳著一串小小的火苗,她看不清,也猜不透。她忽然就明白了,鈴木一郎會想殺她,果然還是因為這具身體的過去吧?不然他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就知道,她穿成綠川紀子就是被詛咒了,該死的系統就是見不得她好,非要讓她背負一個定時炸彈才開心。現在這個炸彈暴露了,她也快game over了。
只是此刻,她迷迷糊糊地想,死在他手裡,其實也好。就當還他當初為她擋子彈了。一命還一命,很公平。
安嬈的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她忽然聽到病房門口一個激動的聲音,那是……水澤尤莉亞!
她的意識猛地清晰了片刻,就瞥到了病房門口持槍而立的尤莉亞。她一臉憤怒瘋狂地望著鈴木一郎,手指扣下了扳機。
安嬈想也沒想就用力一動擋在了鈴木一郎跟前,中槍的那刻她甚至還非常有閒心地想,這下好了,她還了他一次擋槍,鈴木一郎要是殺了她,就是他欠她的了。
“紀子!”
尤莉亞痛苦又驚慌地叫了一聲,而此刻鈴木一郎也已經反應過來,飛快地抄起他偷藏下來的水果刀,用力丟了出去。
在茶屋刑事給他的資料中,水澤尤莉亞一直跟綠川紀子在一起,她之前也是前科累累卻沒有受罰,她也是該死的。
鈴木一郎投得很準,水果刀直接插。入了尤莉亞的脖子,割斷了她的頸大動脈。她捂著脖子踉蹌著倒地,手槍掉到了一旁,但她的雙眼卻直勾勾地看著她的神,一點點艱難地向她爬過去,洶湧而出的血液在她身後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痕跡。
在鈴木一郎鬆開安嬈後,她就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陣咳嗽,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滑落,滴在原本乾淨的地板上,濺起小小的血花。她勉力睜開眼,就看到渾身是血的尤莉亞正艱難地爬過來,她的眼裡只有她。
安嬈忽然覺得一陣難過。
她是不萌百合,可她也會為尤莉亞這份執著而動容。即使是到死,尤莉亞心裡也只有綠川紀子一個人。
安嬈動了動,原本靠在床腳的身體就歪到了一旁。她受了槍傷,剛剛又被掐得快死了,再加上這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就更是難以動彈了。
她只憑著一股毅力挪動著身體,最終握住了尤莉亞的手。
尤莉亞早就爬不動了,她望著安嬈的雙眼已經開始渙散,但當安嬈握住她的手之時,她的眼中一瞬間爆出璀璨的光芒,就像是夏夜裡綻放的煙花。
安嬈握緊了她的手,柔和地笑著,聲音因為喉嚨剛剛被掐過而顯得有些嘶啞,“尤莉亞,綠川紀子是愛著你的。”
尤莉亞怔怔地望著安嬈,像是不能相信這樣的好事會落在她身上,好一會兒才綻開一個讓所有鮮花都黯然失色的笑容,“我的神……我也愛你,我好愛你,我最愛你……我只愛你……”
她的目光漸漸渙散,最終失去所有光彩,只有那明亮幸福的笑容,定格在她的臉上。
安嬈靜靜地躺著,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沒。
她忽然道:“一郎,你殺了尤莉亞,我不怪你,對她來說,或許這樣才是幸福的;你也想殺我,可我不在乎。我接近你,是另有目的,但絕不是你認為的那樣。
“你已經知道我的過去了吧?那麼就算我否認,你也不會相信我的吧?可是你想想看,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像是個會殺死自己父母的人嗎?”
安嬈費力坐了起來,微微側頭,鈴木一郎就站在她的身側,默不作聲地聽著她的話,臉上面無表情。
“還有一件你們不知道的事。”安嬈垂下視線,“我是癌症晚期,沒多久可以活了。跟你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吐了好幾次血,不過每次都在浴室,一直也沒讓你現。”
安嬈再度抬頭,望向鈴木一郎微微一笑,“不用你動手,過一段時間我也會死的。真的……沒必要髒了你的手。”
安嬈忽然臉色一變,大口大口地向外吐著鮮血,渾身痛得幾乎沒有一點知覺,蜷縮著身子滑倒在地上。
又作了。
就這樣死了也好,就讓這個世界就這麼失敗吧。
她不想攻略鈴木一郎了。
不,應該說,她根本就不想攻略任何人!
在這樣的全身性痛苦之下,過去一直壓抑的愧疚自責好像一瞬間涌了上來,匯聚成汪洋大海將安嬈吞沒。她找不到方向,看不到6地,浸泡在各種負面情緒組成的大海之中,渾身每一寸肌膚都在被割開,被齧咬,沒有一處不痛。她陷了下去,在沉重的水壓中,她看到了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卡爾,賽那沙,莫爾,孫悟空,威廉,擎天柱,賈維斯,蛇眼,史蒂夫,弗里克斯,蘇泰……她以為她早就忘記,可事實上她只是將他們放在了記憶深處,不觸碰則已,一觸碰就是毀天滅地的悲傷。
一雙微涼的手落在了安嬈的額頭,那些畫面如潮水般退去,再度回到了她的記憶深處,她的眼瞼顫了顫,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鈴木一郎正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但他的手卻搭在了她的額頭上,像是要給她一絲安慰。
安嬈嘴唇微微顫動,眼眶有些濕熱,想要說些什麼,張嘴吐出的卻是濃稠的鮮血。
這具身體,果真已經到極限了吧。
安嬈定定地望著鈴木一郎,終究支撐不住,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之中。
☆、99腦男6
安嬈好像置身於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中,那些正方形的,圓形的,三角形的彩色碎片從她身邊晃過,每一個碎片上都仿佛映著一張人臉,仔細去看卻又什麼都看不清。
上下左右都被碎片包圍,沒有盡頭,沒有出口。忽然,遠處有一道光照了進來,就像是啟明星,指引著迷途之人。
安嬈抓住了這唯一的救命稻糙,拼盡全身力氣邁步跑過去。
近了,近了……
她終於睜開了雙眼。
突如其來的光線令安嬈立刻眯起了雙眼,她一時有些呆愣,好半天才現居然沒有聽到系統的提示。
也就是說,她還沒死,還沒有離開《腦男》的世界。
安嬈費力坐了起來,這身體渾身酸痛,好像快散架了一樣,她忍著痛,讓自己倚靠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