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秦絕珩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掙開了那人後退幾步,卻還沒來得及和電話那頭的趙績理說上一句解釋,就聽見那頭傳來了忙音。
“……”
秦絕珩看著手機上通話結束的提示,皺緊了眉。
她不可否認,自己的確帶了幾分狼狽的逃避,去而復返地流連於聲色場——這是無可辯解的事實。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讓趙績理親耳聽見這樣的事實。
這樣的事實對於一個未成年、又向來缺乏了安全感的孩子而言未免太過荒誕又殘酷,更何況是不明就裡又始終依賴自己的趙績理。
秦絕珩想起趙績理那一聲不可置信的“你和誰在一起”,頓時心頭仿佛被猛擊了一般,伸手推開了仍在靠近的女人,轉身便走了出去。
而那方黑暗中的趙績理神情卻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識便掛斷了通話,四周便又在一瞬間恢復到了寂靜。
細雨的淅瀝聲隔著一扇窗微微響著,趙績理無措地盯住了手機。
她知道秦絕珩的生活里不可能只有自己,也知道秦絕珩這些日子總是流連於她從未見過的奢靡歡場,但“情人”兩個字還是不可避免地刺痛了她的耳根,讓她感到了一陣不可忽視的排斥。
趙績理從小就憎惡著“情人”“玩物”一類的字眼,她此刻簡直恨不得站在電話那頭不知名的人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告訴那人——我是她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愛我,她只能愛我。
漸漸地,這份較真被清晰而銳利的憤怒取代。趙績理看著手機上閃動的來電提示,咬住了嘴唇,被欺騙的刺痛忽然襲上心頭。
秦絕珩知道趙績理的脾氣大,也知道她任性,卻怎麼也沒想到當自己開車橫穿整個市區回到房門前時,會被趙績理反鎖在大門外。
秦絕珩起先以為只是指紋鎖出了錯,但當她翻翻找找拿出鑰匙後,看著卡在門內的鑰匙,不由得驚異地再三確認般地拉了拉門把手,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被趙績理關在了外面。
電話打不通,門又上了內鎖,如果不叫物業,今夜秦絕珩恐怕當真進不去這扇門。
趙績理的任性讓秦絕珩感到了陌生,也讓她心底生出了一些久違的怒意。
她放棄了打電話,改為直截了當地發了條簡訊。
“我給你三分鐘時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出來開門。三分鐘後不開門,我也不會再踏進這裡一步。”
秦絕珩非常了解趙績理,她知道這句話出口,無論趙績理是懷著什麼樣的憤怒也不可能繼續毫無動作。
不出所料,幾乎是發出去的那一瞬間,秦絕珩就看見門開了一條縫。
原來這個孩子是一直就站在門口的嗎?秦絕珩又氣又有些想笑,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那條門縫忽然變大,接著一聲悶響,秦絕珩眼睜睜看著趙績理猛地推開門,將自己撞開。
“嘶——”秦絕珩捂著裸露在裙擺下的小腿,倒抽了一口氣。
房子裡沒有開燈,但在這一絲光亮也沒有的空間裡,秦絕珩卻清晰地看見了趙績理的眼睛裡閃著升騰糾纏的光色。
“你騙我。”趙績理的聲音帶了十足的哭腔,她緊緊握著門把手,盯著秦絕珩。
“嗯?”秦絕珩不知道這件事居然會給趙績理帶來這麼大的衝擊,但她知道自己到底理虧,便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想要開口辯解:“績理,我沒有騙你,那真的只是個供應商。那種場合開的玩笑,沒有人當真的。”
趙績理更用力的咬住了嘴唇,仿佛是過於憤怒一般,握著門的手都在隱約發抖。
這又是怎麼了?秦絕珩不解地看著這一幕。
趙績理從來都是溫馴又乖巧的,眼前這一幕便堪稱是十年難得一見的場面。
她習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為趙績理所信任寬容,也就更加不明白這一次為什麼會讓這個孩子這麼生氣。
“你騙了我。”趙績理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重複了一遍,緊接著便鬆開了咬著的牙關。
“你答應過——你說你不會逃避我、永遠也不會變。你答應我們會永遠像從前一樣,你說你永遠、永遠愛我。”趙績理不明白究竟自己做錯了什麼,會讓這一切變成如今局面。
是自己不夠乖巧嗎?還是自己讓她失望了?
她天真地用盡了所有力氣去討好秦絕珩,直到最後一點稚嫩的耐心也被磨滅,與生俱來的任性便終於也無處可藏。
“所以你說的,到底是怎樣愛著我呢?姨姨?”趙績理的早熟超出了秦絕珩的想像,縱使此刻的她分不清愛的界限,卻仍舊不妨礙她將話里的鋒刃淬上毒。
“你究竟是把我當做不能辜負的孩子看待,還是當我是個喜歡時就縱容、厭倦時就放手的玩物?”
秦絕珩向來知道趙績理和同齡的孩子不同,她心思通透又千迴百轉,說出來想要的東西很少,心裡想要的東西卻很多。而她到底想要什麼,連秦絕珩也摸不清全部,但眼下她說出的話卻完全敲中了秦絕珩始終逃避著的死角。
“績理,你當然是我最不能辜負的孩子。”兩人僵持了片刻,秦絕珩輕輕嘆出一口氣:“我……沒有在逃避你,我只是最近太忙了。我沒有對你放手,也永遠不會對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