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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早晨剛醒來的那一瞬間,她看著這件外套,僅僅想起來了微涼的夜風中秦絕珩將它披在自己肩頭的那一幕,那麼到了現在,她也開始想起了一些更多的、其他的事。
想起了自己都說出了什麼,也想起了秦絕珩的許多回答。
平心而論,秦絕珩的答案根本是平淡無味。或許她自己認為是已經說出了大片心意,但如今趙績理回想而來,她說的話還是和以前一樣並不太博人歡心。
到底是被眾星捧月慣了,或許從前也從沒有人需要被秦絕珩這樣用心地去哄,於是她的哄人本事也就只停留在了最淺顯的甜言蜜語之上,而要說趙績理有幾分滿意——她默默地想著,晃了晃手裡新滿的蜂蜜水。
——或許說到底,無論結果怎樣,其實她也算得上是真心實意,那麼就給個六分。
而這六分,或許能代表及格,卻絕不會代表輕易和解。趙績理想著,卻還覺得手中的蜂蜜水不夠甜,就又伸手添了一勺。
還沒來得及嘗上一口,趙績理就聽見桌邊響起了鈴聲。
那邊秦絕珩的聲音很清,仿佛昨晚語調裡帶著的顫抖不定都在一夜間消失不見:“績理,起來了嗎?”
趙績理自己還沒想明白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她,一時聽見這句話,就放下了手裡的水杯。
“沒起來也得被你吵起來。秦總大早上有什麼話要說?”
趙績理的語調很淡,卻到底沒了從前那股敵對意味,秦絕珩眼裡浮上了點笑,並不在意地“嗯”了一聲:“馬上就一月了,二號就要開始新一年的工作日,之後也沒了什麼空閒。”
話說到這裡,趙績理也很快就知道了她是想要說什麼事。果不其然,下一秒秦絕珩就問道:“——你周六有沒有什麼事?”
周六是這整個年頭十二個月的末尾,入了夜,也就是全年裡最熱鬧的跨年夜。這個問題問出後,趙績理完全知道秦絕珩是什麼意思,但她該給出什麼樣的回答?
趙績理抿了抿唇,並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而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一聲微弱的吐息過後,兩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此時兩個人的身邊都算得上十分安靜,以至於一時數秒過去,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細弱的呼吸。
“沒有。”
最終,趙績理還是垂下了眼睫,給出了回答。她指尖把玩著胸前一顆紐扣,像是心不在焉,但話題的飛轉還是顯出了幾分心境:“——你的外套,我會找時間還你。”
趙績理的語氣有些悶,秦絕珩像是想到了什麼:“其實你喜歡的話,留著不還也可以。”
“如果你是不想要,那我待會兒就扔了,也省得多跑一趟。”趙績理冷哼了一聲,放開了指尖的紐扣,起身將那小半杯甜得過膩的蜂蜜水倒入了水槽。
她盯著那一點淺淺的液體旋轉著流入管道,才單手打開了水,沖洗著手中的杯子:“秦總還有別的話要說嗎?沒有的話,我還很忙。”
秦絕珩聽著那一頭傳來的水聲,語調帶了些笑:“嗯,你忙。好好休息,跨年不要亂跑,記得等我。”
等你什麼?趙績理想問又不想問,這片刻的矛盾還沒能找到出口,通話就已然結束。
她有些猜不透秦絕珩,卻又到底覺得這樣的關係很新鮮。
是時隔了許久、終於通過彷徨與掙扎達成的平衡,是她渴求了許久許久的平等。一切都像是直到如今,趙績理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才終於被秦絕珩看在了眼裡、放進了心裡。彼此言談能夠相互理解,行動前也能夠互相詢問。
這樣的一刻,她曾經等過很久很久,而在終於望見了心愿一角的如今,趙績理回頭再看去,又覺得時間並沒有過去多少。
——總算是到了如今,所幸一切還並算不上太遲。
作者有話要說:某作者(舉話筒):小寶貝,你這樣就心滿意足了?說好的不要輕易原諒呢?
趙績理(撇開話筒):作為一個傲嬌,我心裡高興和我態度和解是兩件事。
秦總:好的吧。
(我掐指一算,下一趟班車應該在不遠處待發(噫)
第55章 情意
元旦對所有人而言都算得上是一個足夠特別的日子,是個開年迎新的好時節,也是個暢快淋漓的假期。
從前的跨年夜,總是一年裡秦絕珩脾氣最好的時候。趙績理能回想起許多個瞬間,許多個她牽著自己的手、指著新年夜煙花給自己看的一刻。又或者是把自己抱在懷裡,溫和地說著話的瞬間。
每當這個時候,她總能聞到秦絕珩身上似有若無的淺淡香氣,那氣味縹緲卻縈繞難散,以至於直到如今,趙績理順著記憶里的那一絲氣息往上追溯,一切都還記憶猶新。
而這染了香氣的縹緲記憶越接近原點,就越遠離了爭執和不堪。一切縱使越發遙遠,卻總能顯得越發清晰又親近。
——她溫柔起來的時候,沒有人會不喜歡吧。如果她肯溫聲牽你的手,肯柔柔地把你抱在懷裡,就算是心裡有天大的怨氣、就算是先前有再大的爭執,這一刻到來的時候,一切也總是只剩下了溫存。
她就是這樣,討人厭的時候讓人恨不得一輩子也不要再有牽連,討人喜的時候卻又像是絲絲點點的連綿晴雨,能用溫暖的小齒尖一點點舐咬人心,直到吃干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