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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一半,想起在衛生所看到麗瑋業的樣子,忍不住地作嘔起來,「都是血,腦漿都出來了。」
「等被村警送下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
「我都後悔去湊熱鬧看了,嚇死人呀,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睡著覺。」老闆娘後怕地拍拍胸口,唏噓道:「你說他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麗蘇要是知道了,不得難過死?家裡就剩下那麼個親人了。」
「......」聽老闆娘提到麗蘇,岑虞扯了扯嘴角,腦子裡想起白天在麗蘇家看見的那一幕。
有些親人,活著倒不如死了。
老闆娘見岑虞許久沒有講話,目光看向她,倏地落在她露出的脖子上,細白的脖頸上,被人摁出的紅印醒目。
那會兒在衛生所的時候,沒上山的村警來做了簡單的筆錄,她接麗蘇的時候,聽了一嘴大概。
「你這裡也是麗瑋業抓的吧?」
「你們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啊?」
衛生所里人多嘴雜,岑虞沒有把全部的事情經過說出來,只把麗瑋業和他們在林子裡發生的打鬥交代了。
關於麗蘇的那部分,她原本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說。
冰溪鎮一共就那麼大。
如果麗蘇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了,免不了流言蜚語漫天的飛。
很難保證在這樣閉塞的村鎮裡,沒有人會不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她。
即使麗蘇什麼也沒有做錯,甚至還是受到傷害的那一方,但有些事情,就是很不公平,很不講道理的存在。
就像岑虞知道,招待所老闆娘是個很熱情很好的人,但她同樣不會把麗蘇的事情告訴她。
因為在善與惡的中間地帶,一些閒言碎語,帶著偏見的解讀,有時候也能摧毀一個人。
岑虞抱著衣服的手緊了緊,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麗蘇不是還有個媽媽嗎?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經過這一出事之後,麗瑋業也死了,麗蘇今後該由誰來照顧,成了很大的問題。
岑虞能想到的,只有寄希望於麗蘇的媽媽。
她聽周卓話里的意思,麗蘇的媽媽應該是想找回麗蘇的,只是懸崖村里大家護著守著,偏袒著麗家,不肯人見麗蘇。
「不太清楚誒。」老闆娘搖搖頭,「四五年都沒見過了。」
「她以前是哪的人也不知道嗎?」
「……」老闆娘神色猶豫,有些不知道該不該說,最後嘆了口氣,「我直接和你講實話了吧。」
「麗蘇媽媽,是麗家花錢買來的,麗瑋業瘸了腿,又沒正經營生,娶不到媳婦兒,他老子老娘就從人販子那買了個姑娘。」
以前的冰溪這片區域比現在還要落魄,根本沒有人管,就連村警村幹部也是近些年來才有的。
「......」聞言,岑虞猛地抬起頭,看向老闆娘,滿眼地吃驚。
今晚發生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認知。
過去她在冰溪鎮看到的,平和、淳樸、善良的假象被撕裂開來,暴露出裡面因為貧窮這一原罪,引發的一系列血淋淋的真實和愚昧。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那姑娘和麗蘇爸爸好上了,也不鬧了,就踏踏實實在麗家過著日子。只是麗蘇爸爸一直覺得虧欠了他弟弟,隨著麗瑋業賴在家裡坐吃山空。」
「麗蘇媽媽實在受不了了,才走的。」
老闆娘回憶起女人的樣子,清秀漂亮,舉止談吐里看得出是受過教育的。
連到她小賣部里買東西,因為錢不夠,賒帳的時候也是滿臉通紅,拉不下臉皮,之後很快就把賒帳還了回來。
因為這件事,老闆娘對麗蘇媽媽的印象很好。
她似乎突然想到什麼,拍了拍大腿,「啊——」
「我以前的賒帳本里,可能還有麗蘇媽媽的聯繫方式。」
岑虞抬起眼,重新燃起希望,「能找到嗎?」
「我可以試試,不過得廢些功夫,好多年前的事兒了,也不知道在哪一本上。」老闆娘說。
來她店裡買東西賒帳的人很多,每天都要寄個好幾頁,光本子,這些年她都寫了幾箱。
而且也不知道那麼多年過去了,麗蘇媽媽是不是還在用原來的號碼,但總歸是有了線索。
說著老闆娘摸出口袋裡的鑰匙串,翻到堆舊物倉庫的,「我現在就去找。」
岑虞趕緊道謝,「有勞了。」
老闆娘擺擺手,「別客氣,麗蘇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小孩,家裡出了這些事兒,怪讓人心疼的,有我幫得上的,當然得幫。」
她看了眼岑虞手裡抱著的男士衣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揶揄,「沈老師在你那吧?你快回去照顧他吧。」
「你們倆什麼時候好上的啊?我都沒看出來。」老闆娘眼裡透著想聽八卦的光。
「......」岑虞呵呵乾笑,選擇性地避而不答:「那我先回去了。」
她小跑著上了樓,掃了一眼腕處的手錶,這一趟出來耽誤的夠久,也不知道沈鐫白一個人在幹什麼。
岑虞回到房間的時候,床和椅子上都沒有人,衛生間的門關著,裡面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她皺起眉,敲了敲門,「沈鐫白,你現在不可以洗澡。」用的命令語氣。
「......」
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