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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虞盯著那一條線,眯了眯眼睛,有些出神,想起之前夏訣和她說的事情。
半晌,她輕輕地開口,「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沈鐫白側過頭,看她一眼,他似乎心情很好,低低地哼了一聲,示意她說。
「你來英國找過我嗎?」
「……」沈鐫白臉色變了變,剛剛揚起的情緒又重新低落下去。
他垂下眼帘,露出單薄眼皮上那一刻小痣,「找過。」
岑虞皺了皺眉,「什麼時候?」為什麼她從來不知道。
沈鐫白沒有看她,伸手揪下一片葉子,捏在手指間摺疊。
近乎乾枯的葉子很快成了細碎的粉末。
「很早了。」他說。
當時岑虞和他提分手的時候,正好是公司發展最艱難的時候,負責劇情框架的姜芷被他辭退,投資方撤資,遊戲做不出來。
那時候,他也起了脾氣。
輕飄飄說了一句——
「隨你。」
後來等他反應過來時,聽到的就是岑虞出國的消息。
他立刻買了飛英國的機票去找她。
「然後我就看見你和一個英國男人在一起。」
「就是在冰島遇到的那個男人。」沈鐫白的表情不太好,陰沉沉的,「岑虞,你不會是想讓眠眠叫他爸爸吧?」
「你要是敢,我就——」他的語氣惡狠狠,說到一半又截住,好像反應過來,對她說不出什麼狠話。
「我要是敢,你就怎麼樣?」岑虞知道他是誤會了她和Noah的關係,覺得好笑,火上澆油地問他。
「......」沈鐫白沉默半晌,最終卻是無奈地笑笑。
「能怎麼辦。」他的聲音低啞,「我只能站在原地等你們。」就像這麼些年一樣。
等她什麼時候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岑虞直直地盯著他,婆娑的樹影打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昧,鴉羽似的眼睫垂下,擋住了瞳孔里的情緒。
他微微扛著背,明明是晴朗的天氣,卻仿佛在他周圍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不知道為什麼,鼻子有些酸。
岑虞抬起手,指尖在他發頂輕拍,將不知什麼時候掉在上面的落葉掃走。
細碎的葉子,輕飄飄地從半空中向下墜,隨著風打著轉兒,飄搖落至泥里。
因為她的碰觸,沈鐫白的肩膀微顫,詫異地抬起頭,不敢確定剛才是不是她主動的親近。
「你知道我以前有一個筆友的吧。」岑虞說起了毫不相關的事。
沈鐫白愣了愣,在腦子裡想了很久。
他一直知道岑虞有一個筆友,關於筆友的事情,她很少和他提及,唯一只說過對方的性向,打消了他的顧慮,他也很少會去過問她和朋友之間私下的交往。
突然像是某一根神經串聯上了,他怔怔地看著她。
「那個人就是Noah,我去英國的時候,是他一直在照顧我和眠眠。」岑虞對上他的視線,坦然地解釋,不想他們之間再有什麼誤會。
「......」
沈鐫白凝著她,漆黑的瞳仁里一點點躥出了火苗。
「這樣啊。」
聲音里透著一股如釋重負,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放鬆。
幸好。
他還有機會。
——樹幹搖晃,掉下更多的落葉。
沈鐫白踩在樹幹上的腳突然一打滑,差點懸空,身體微微後仰。
好像是緊繃的神經突然地鬆了,忘記了支撐與發力。
岑虞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背上。
當然憑她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接得住真要掉下去的男人。
沈鐫白短暫的失神後,很快重新踩穩了樹幹。
「你小心一點啊。」岑虞的臉上泛白,往樹幹里又挪了挪,騰出一點點的位置,「坐進來些吧。」
「......」沈鐫白盯著她在兩個人之間騰出的空間,漆黑的眸子漸深,也沒有客氣,緊緊挨著她,擠在了一起。
兩個人胳膊貼胳膊,隔著衣服的布料,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被剛才沈鐫白的腳滑一打岔,他們的話題好像結束的潦草。
再也沒有人去提及。
他們默契地把這件事情翻了篇。
底下的野豬哼哧哼哧吃柚子吃得正香,只有個肥嘟嘟的屁股對著他們。
晃晃悠悠,就是不肯離開。
沈鐫白一路上打了不知道多少個哈欠,眼下布著青紫,看上去好像是沒睡好。
岑虞注意到他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怕他像剛才一樣不注意往樹下跌。
「你很困嗎?」她問。
沈鐫白的手攏成拳,抵在唇邊,無聲地打了又一個哈欠,「有一點。」
「你昨晚幾點睡的啊?」岑虞知道今天五點多就要出門去爬山,頭一天晚上特地九點就睡了,這會兒倒是精神。
沈鐫白的大腦好像沒怎麼在運轉,半眯著眸子,「不記得了,昨天晚上我應該還在美國,今天早上回來碰見周卓他們,然後就跟著來了。」
「......」這可不得困嗎,時差沒倒過來,下了飛機就往冰溪鎮趕,完了還爬山,也不怕過勞猝死。
「岑虞,」沈鐫白垂下腦袋,聲音越來越低,「我太困了,借我靠靠。」
「......」沒等岑虞反應,他已經把頭斜斜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