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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蘇咬了咬嘴唇,眼淚啪嗒就掉了出來,她拼命地點頭,好像是在完成對她的承諾。
「我知道我的意義的什麼了。」她哽咽著,突然說。
腦子裡閃過很久之前,岑虞坐在村後溪邊的大石頭上,對她講的話。
——「每個人的意義都該是不一樣的,而不是被歸類於女人、男人這樣同一的群體。」
——「沒有人是生來就要附屬於誰,生來就要被奴役。」
麗蘇的意義在這裡啟蒙,在麗瑋業死時誕生。
她以後想要成為一名保護者。
保護那些被迫遭到奴役,被迫附屬於誰的孩子、女人。
岑虞凝著她的眸子,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綴著星子的光。
她輕輕地笑了,伸出手,拍了拍麗蘇的腦袋,「那很好啊,不要忘記它啊。」
懷揣著它,走在人生的路上時,不管發生了什麼,記得都不要把它丟下。
-
和麗蘇母女分別之後,岑虞回了招待所,隔著走廊和門,遠遠就能聽見房間裡小孩子清脆的笑聲。
也不知道是在玩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等她進到房間,發現原本還在睡覺的一大一小已經醒了。
沈鐫白靠在床頭,視線凝著旁邊小短腿岔開坐著的小傢伙。
眠眠兩隻手裡抱著個Switch遊戲機,胖嘟嘟的小手將將能握住兩邊的紅藍手柄,圓溜溜的大眼睛,聚精會神盯著屏幕看。
笨拙地操縱著遊戲裡憨態可掬的馬里奧,跑跑跳跳。
一個很簡單的關卡遊戲,在第一個跳躍點就過不去,或者說小傢伙壓根就沒意識到中間路斷掉的地方是需要跳過去,光看著角色掉下去,發出一聲搞怪的噗嗤聲,就已經能讓她玩好久,咯咯地笑,不停操縱馬里奧掉下去。
沈鐫白知道她玩錯了,卻也不說,隨她高興,眸子裡帶著連他自己都不自知的柔和。
岑虞怔怔地看著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好像本來就應該這樣。
聽見門口的響動,沈鐫白抬起眼,正對上她的眸子。
「你回來了。」他說。
「......」
岑虞淡淡『嗯』了一聲,回道:「我回來了。」
這時,眠眠也支棱起腦袋,眨巴眨巴眼睛,轉頭把剛才吸引她的遊戲機玩具丟到一邊,糯聲糯氣地喊:「媽媽——」
招待所狹小的房間裡,陳設簡單,家具不超過五件。
但卻又好像什麼都有了,有了所有構成家的東西。
小傢伙從床上站起來,因為踩在床墊上,軟趴趴的,她受力不穩,很快身子一歪,坐了一個屁股蹲,倒在沈鐫白身上,小手撐著他受傷的肩膀。
力道沒輕沒重。
沈鐫白髮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
岑虞嚇了一跳,趕緊快步走過來,把小傢伙撈進自己懷裡,「你別壓著爸爸了。」
她說這句話時,完全出自於潛意識的當下反應,根本沒有意識到其中的異樣。
沈鐫白臉上的表情卻是立刻變了,漆黑的眸子裡染上猶疑和不敢確定,「你剛剛說什麼。」
「......」岑虞把抱著小傢伙,迷茫地看著他,「什麼說什麼?」幾乎是轉頭就把自己上一句說過的話給忘了。
眠眠眨了眨眼睛,兩隻手攬住岑虞的脖子,「我聽見啦——」
她的聲音軟糯,拖著長長的奶音,「媽媽說讓我別壓著爸爸。」
「......」
聞言,岑虞一怔。
雖然她一直沒有想要去否認沈鐫白的這一身份,但好像從來沒有在明面上,去正式的授予他。
沈鐫白不提,是因為覺得他自己不夠資格,不配。
在沒有得到岑虞的允許前,沈鐫白在眠眠面前便一句不提。
他作為讓小傢伙在一開始缺失了父愛的後來者,在沒有得到她們的允許前,沒有辦法順理成章,簡單而輕易擁有眠眠父親這樣的身份。
即使他真的很想聽到眠眠能喊他『爸爸』,而不是『叔叔』。
眠眠歪著腦袋,有些不明白,「但我壓到的是叔叔,不是爸爸呀。」
耳畔傳來小傢伙不解的話語,岑虞有些不知所措。
沒想到在這麼意想不到的場合與環境裡,她一句失言,就把這麼敏感的話題給拋了出來。
「......」沈鐫白的目光凝著岑虞,見她許久不曾回話,以為是她還不願意,而後他緩緩地垂下眼帘,蓋住了瞳孔里的情緒。
「媽媽說錯了,是叔叔。」他幫著解釋,聲音里透著淡淡的失落。
「......」岑虞的眼睫微顫,直直地盯著他看。
房間裡的燈光昏暗,沈鐫白低著頭,黑髮散落至額前,陰影將他整個人罩住,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半明半昧,只勾勒出他明晰的下顎,有青色的胡茬冒出,渾身透著一股的頹喪。
她抱著眠眠,和他之間,中間是空了的半張床,好像一道楚河漢界,把他們隔絕開來。
「......」
半晌。
岑虞彎下腰,把眠眠重新放回半邊床上,她伸出手,將小傢伙側臉的碎發順到而後,指尖在她的小臉上蹭了蹭。
「叔叔也可以是爸爸。」她說。
「......」
沈鐫白倏地抬起頭,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重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