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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的不耐煩,但又不至於劍拔弩張。
姜芷沉默一陣,似有不甘,繼續問:「你不累嗎?」
「……」沈鐫白停頓了許久,兩指擰著眉心,疲憊而無奈。
他笑笑,「是挺累的。」
而後語氣低緩淡淡,好像沒怎麼往心裡去,「我可能給不了她未來。」
就這麼一句話。
讓照片的事一下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
「你聽見我和姜芷的話了?」沈鐫白怔怔地問,確實沒有想到他在辦公室辭退姜芷的時候,岑虞來找過他。
埋在心裡很久的事終於見光,連帶著不曾宣洩的憤怒,岑虞瞪他一眼,伸手去推他,「滾開。」
「......」沈鐫白錮著她的肩膀,被她推也一動不動,甚至靠得更近,將她往懷裡摁。
岑虞臉貼著他的胸膛,耳畔傳來一聲聲低沉的道歉與解釋。
她抬起手,撐在他的胸口,想要推開死死抱著她的人。
「我當時說這話的意思,不是不想給你未來,」沈鐫白的聲音低啞,隔了好久,才緩緩吐出後半段話,「而是我在自卑。」
「......」岑虞掙扎的動作頓了頓,他從來驕傲的不可一世,站在哪裡,光芒就跟到哪裡。
她很難相信自己會從他嘴裡聽到『自卑』這個詞。
所有人只看到了沈鐫白現在的成就,沒有人知道他在廣沂創業的那段時間有多艱難。
他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帶著團隊不斷的試錯,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的失敗。
好不容易在全球遊戲開發者大會上嶄露頭角,原本已經談好的投資,又因為沈家的施壓,紛紛撤了資。
沈老爺子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他,離了家族的蔭蔽,他什麼也不是。
當時他年輕又驕傲,很難接受失敗。
他開始害怕。
害怕他自己會一直是個失敗者。
「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自己都沒有未來,又怎麼能夠給你未來。」
沈鐫白低聲地解釋,將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卑微剖開,「我看見你在自己熱愛的領域裡那麼耀眼,而我什麼也不是。」
遊戲行業在那時已經是一片紅海,遊戲公司像是雨後春筍一般扎了出來,光廣沂市就有五六百家小型遊戲公司。
他沒有信心,能夠在其中脫穎而出,配得上他越來越璀璨奪目的女孩。
沒有獅子天生就是獅群里的王。
獅王在成為王之前,必然經歷了被驅趕與血腥的爭奪。
「......」
岑虞怔怔地盯著他。
沈鐫白單薄的眼皮低垂,露出那一顆小痣。
他微微含著背,仿佛一身傲骨被內里的情緒包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渾身透著疲憊與落寞。
冬至這一天,風颳得凜冽,吹開了他額前擋住瞳眸的發。
岑虞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好像看見他瞳孔里有濕潤的反光。
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甚至連一點消極的情緒也從來沒在他身上看到過,所以一點都不知道原來他也會焦慮,也會不確定。
「......」
包裹住心臟的堅硬外殼,突然有一處開始坍塌。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原諒你。」她的語調生硬,依然在生經年的氣。
沈鐫白手扣著她的腕,壓住不讓她動,他弓著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以一種低於岑虞的姿勢。
「我知道,沒想讓你原諒。」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性,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
「但你這幾年走的那麼徹底,是不是對我太不公平了,連個機會都不給?」調子裡沒有了他腔調里特有驕矜氣質。
「......」
他們的距離挨得很進,岑虞聞到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鼠尾草與海鹽味道。
頸窩處被他蹭了蹭,「好不好?」
後背抵著路燈柱子,她垂下眼睫,側臉有不屬於她的碎發緊挨著,刺著肌膚,痒痒麻麻,一路癢到內里。
豎起的防線發出警報。
「......」
「May——」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巷子口傳來。
岑虞匆忙地別過臉,推開沈鐫白,和他拉遠了距離。
Noah就著遠處昏暗的路燈,模模糊糊看清了裡面的情景,皺了皺眉,沒有走進去。
岑虞呼吸有些亂,將被風吹散的碎發捋了捋別至耳後,以此來緩解她複雜的情緒。
「你怎麼回來了?」她說著轉身就要往Noah的方向走。
驀地,手腕處被人抓住。
頭頂上滋滋作響忽明忽滅的路燈,在這一刻也結束了它的窺視,忽地徹底熄滅。
岑虞睜著眼睛,瞬間陷入了黑暗裡。
耳畔傳來男人低啞沉沉的聲音,「別走。」他的語氣里沾染上了明顯的慌亂。
遠處,隨著路燈的熄滅,Noah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眠眠的奶瓶我沒找到,我怕你回來太晚,耽誤她喝奶。」他說。
「......」
沈鐫白的掌心溫熱而粗糙,死死錮著她的手腕。
隨著Noah的話語,力道一點一點的加重。
「......」
岑虞現在沒空管他,注意力被Noah提到關於眠眠的事情吸引,「包里的夾層你找了嗎?」
每次眠眠出門,都有大包小包的東西要帶,她習慣會把所有的東西裝在母嬰包里,這次出來,她換了一個新包,估計是這個原因Noah才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