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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沒有移動通信基站,爬到一半的時候,手機就沒了信號。
岑虞體力有些吃不消,卻也不敢耽誤周卓的腳程,艱難地跟著他一路往上。
好不容易爬到懸崖村,她半條命差點沒去了。
懸崖村與其說是村子,不如說就是一眼可以望到邊的幾戶人家,矮矮的平房,屋檐上滿是青苔,滴滴答答落著水珠。
一副破敗和蕭條的模樣。
住在懸崖村裡的,都是孤寡的老人,但凡是家裡有點錢或者有勞動力的,早早就搬到下面去住了。
周卓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家裡住下去了,這會兒已經不太記得路。
昨天下過雨,到處是泥濘污水。
「大爺,麗蘇家住哪裡啊?」周卓用方言問坐在家門口,佝僂著身子的一位老人。
老人牙全掉光了,臉色蠟黃,帶著死相的病態,好在耳朵還算利索。
他警戒地看了一眼周卓後面的岑虞,說了一句什麼。
岑虞聽不太懂。
只知道周卓連忙擺手,「不是不是。」
聽到周卓否認,老人才咧著嘴朝岑虞笑了笑,顫顫巍巍抬起手,朝村子裡指了個方向。
岑虞跟著周卓進了村子深處,腦子裡閃過剛才老人一開始看向她時,眼神里的不友好與敵意。
「你剛剛和他說不是什麼啊?」她問。
周卓踢了踢擋在路中央的石頭子兒,「他認錯人了,以為你是麗蘇的媽媽。」
聞言,岑虞一愣,「麗蘇的媽媽怎麼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聽我媽和人閒聊的時候說起過。」周卓左右探頭,想起了正確的路,他繼續說:「麗蘇媽媽是外面村嫁進來的,後來嫌棄村子窮,就跑了。」
「她以前好像來找過麗蘇幾次,都被村子裡的人趕了出去,連麗蘇面兒也沒見到。」
「......」岑虞皺起眉,「麗蘇知道嗎?」她媽媽來找過她。
周卓想了想,「應該是不曉得,我媽知道麗蘇來我們班上學,還囑咐我別和她說些有的沒有,懸崖村的事兒,出去了的人,都不願意管。」
「......」
「到了。」周卓抬起頭,向上看。
麗蘇的家在一個小山坡上,從外部看,房子又老又舊,木質的房梁霉成了黑色。
周卓三步兩步往坡上跑,喊著麗蘇的名字,「我來給你送作業了——」
房子裡沒有人應。
好一會兒,從裡面走出一個跛腳的中年男人。
男人頂著亂糟糟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洗的頭髮,上面結滿了污垢,偶爾有幾塊地方,頭髮都掉了,露出了頭皮。
他手裡拿著瓶白酒,瓶子裡的酒只剩下淺淺一層底,來回晃蕩。
岑虞猜出了男人的身份,是之前聽選角導演王楠提起過的,麗蘇的叔叔麗瑋業。
麗瑋業的身形搖搖晃晃,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嗓音里含著污濁的濃痰。
「吵吵吵,吵什麼,攪了老子困午覺。」
周卓悄悄嘟囔了一句什麼髒話,好像也挺看不上麗蘇的叔叔似的,他用方言懟回去,「瘌痢頭,太陽都要下山了,還困午覺吶。」
麗瑋業睜開眼,就要抄起手裡的酒瓶子朝他扔過去,動作到了一半停住了,他的視線直直地黏在岑虞身上。
「妹妹,你到懸崖村來做什麼啊?」他轉而用起了平翹舌不算標準的普通話,腔調里油膩而猥瑣,「懸崖村上可沒有你的相好哦。」
「......」岑虞眉心皺得更深,卻也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麗蘇呢?聽說她生病了,我帶了藥來看看她。」
周卓幫著介紹她,「你不要亂講話,岑姐姐就是那個資助麗蘇念書的好心人。」
聞言,麗瑋業『嘖』了一聲,好像覺得有些晦氣,沒有正常人家對幫助者的客氣態度,他手掌在腦袋上搓了搓,「麗蘇睡覺了。」
他看了眼岑虞拎著的藥袋子,「你們把東西留下就行,等她醒了我給她。」
麗瑋業的身形高大,擋在了家門口,趕客的意思明顯。
「......」
周卓本來就只是為了完成老師給他的任務,一點不想在懸崖村多呆,他把斜挎包卸下來,接過岑虞的藥,一起交給了麗瑋業。
畢竟這是別人的地盤,岑虞沒有見到麗蘇,卻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她臨走時,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麗蘇家的破屋漏瓦。
麗瑋業仰著脖子,喝掉了整瓶的白酒,然後將酒瓶往地上一扔。
玻璃瓶咕嚕嚕地滾動,沾上了髒污的泥。
不知道為什麼,岑虞一顆心懸著,惴惴不安。
回去的路上,她腦子裡始終在迴響酒瓶在地上滾動,擦過石子的聲音。
鈍澀而冰冷。
走著走著,她停住了腳步,沒有見到麗蘇人,感覺怎麼樣都沒辦法放心。
「周卓,我想回去看看。」
「......」周卓抬起頭,看一眼天,面露難色,「啊,可是太陽馬上就落山了。」回家晚了他媽媽要罵了,而且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上會有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
岑虞回過頭,望著懸崖村的方向,知道周卓並不想回去,也不好難為他,「不然你先下山,我回去看一眼麗蘇,下山的路我也記得了。」
聽她這麼說,周卓想了想,從懸崖村下山的路總共就一條,也不至於迷路,他說道:「行,那我先下去了,岑姐姐你早點下山,天黑了山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