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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嫻澤被人帶進來後,微微低首,恭敬地道:“晚輩李嫻澤,見過蘇伯伯。”而蘇伯言始終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絲毫沒有理她的意思。如此李嫻澤一直低頭站在蘇伯言對面,被涼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許久,蘇伯言才微微睜開眼睛,拿過桌子上的酒杯,也不看她,開口淡淡道:“後生可畏啊,這麼多年來你還是第一個敢逼我出來見面的人。”
李嫻澤屈膝跪下,低垂著眼眸,誠懇地道:“嫻澤冒犯。但嫻澤絕無傷害蘇小姐的意思,只是嫻澤確有要事相求,才出此下策,請蘇伯伯原諒。”
蘇伯言抿了一口杯中的酒,隨意問道:“你想求我什麼?”
“李家的事兒,想必蘇伯伯已經聽說了。嫻澤現在接管了李家,可是嫻澤自知後生晚學、資淺望輕,所以懇請蘇伯伯,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提點嫻澤一二。家父曾與蘇伯伯您是摯友,如今遭人滅門,嫻澤雖受之有愧,可也不得不扛起重振李家的重任。嫻澤雖然沒用,但生而為人,嫻澤想替家父報仇。”隨後,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懇切地道:“求蘇伯伯幫嫻澤一把,嫻澤定不會辜負您的栽培。俗世難料,若有一日,蘇伯伯需要,刀山火海,嫻澤絕無二話。”
“你先把頭抬起來。”
李嫻澤抬起頭,看著蘇伯言,表情堅定且決絕。
蘇伯言不由暗嘆:“果然是父女,這雙眼睛裡的光芒真是像極了那個男人。那個被人尊為神的男人。”
蘇伯言看著眼前跪著的李嫻澤,她所有的情緒包括她的算盤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曾幾何時年輕的自己在那些所謂的前輩眼裡,怕還不如這個女娃娃吧。想到這裡,蘇伯言覺得百感交集,可江湖險惡,她越早知曉這一點對她越好。
於是,蘇伯言玩味地笑了笑,湊近李嫻澤道:“你有什麼資格跪著求我?小小年紀便學人家闖江湖?你以為江湖是這麼好闖的?李家敗了,你要接受這個現實。你可知道你選擇的這條道路,有多麼難走?你確定自己做的到嗎?”
“不管有多難,我也得走下去。”
“既然如此,趴下,”蘇伯言將手裡的酒杯放在李嫻澤的背上,戲謔地道:“帶著背上的這杯酒出去爬一圈,但凡有一個人肯喝光你背上的那杯酒,我就考慮答應你,怎麼樣?”
李嫻澤饒是心裡做了準備,可還是不由地身子一頓,低著頭手指緊緊勾著地板。
頭頂上傳來,蘇伯言嘲諷的聲音:“你不是說無論多難都會走下去嗎?走呀!”
李嫻澤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放開肆虐指甲的手指,趴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前爬。
第6章 我該把你怎麼辦?
她雖然低著頭,卻仍能感受到那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的不屑,她經過他們的腳邊,那雙雙或是蹭的鋥亮的皮鞋,或是昂貴的高跟鞋,或是沾滿泥土的休閒鞋就這樣近地落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刻,李嫻澤是真的覺得自己卑微到了塵埃中。
在蘇伯言的吩咐下,沒有一個人敢抬手去拿李嫻澤背上的酒杯。一圈下來,李嫻澤垂著頭爬回了蘇伯言的腳邊,正思忖著如何開口。突然感到背上一輕,蘇伯言拿起了她背上的酒杯。
李嫻澤茫然地抬頭,看著面前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捏在手心中的窘迫感。當你失去了全部的話語權,連生死都要聽別人的一句話時,你的所有情緒便也隨著那個人的擺弄而起伏,毫無自我可言。
蘇伯言看著她,抬手將那一杯酒灑在自己的鞋上,隨後坐在沙發上淡淡開口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舔乾淨。”
李嫻澤呆愣了半晌,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只覺得渾身發冷呼吸困難。可蘇伯言自然沒有那麼多耐心,見她不動作,起身便要走。
李嫻澤眼看著自己千辛萬苦爭取來的機會就要失去,下意識開口道:“請等一下。”
蘇伯言聞言轉身,淡漠地道:“你想通了?”
李嫻澤點了點頭。
蘇伯言輕笑一聲坐下,翹起二郎腿,將髒了的皮鞋向她面前伸了伸道:“舔乾淨點。”
李嫻澤微微張開嘴,看著面前的皮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隨後慢慢俯下身子。
蘇伯言身子向後一仰,舒服地靠在沙發上,看著李嫻澤一下下舔乾淨自己的皮鞋,臉上也沒有太多的情緒。
安靜的房間內,一坐一跪,蘇伯言成功地將李嫻澤的一切毀了個乾淨。
“李嫻澤,我十幾歲入行,在這條道上混了近四十年,自詡什麼樣的醜陋不堪都見識過了。今日如此,其一,是想給你個教訓,你趁早打消利用筱曦的念頭。其二,丫頭,不管是誰,都有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時候,這算不上什麼丟人的事兒。你此時低下了頭,日後才有資本抬起頭,這是我要你記住的第一條。”
蘇伯言自顧自地開口,李嫻澤聽著他的話,只覺得眼眶發燙,這樣刻骨銘心的道理,她將自己拆開了才得以體會。
如此一番,蘇伯言終於答應將她留下,並讓她在梁雲手下做事,一同負責蘇筱曦的安全。蘇伯言看著她含笑揶揄道:“我可是將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都交在你手上了,嫻澤,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