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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好的變化。
在母女兩人的相處之中,張華一直處在強勢地位,一度讓春風覺得喘不過氣。現在她主動示弱,對春風而言自然更容易接受。
所以她沒有去深想這整件事中的蹊蹺處,反倒因為這種新鮮的體驗,覺得張華跟著自己來北京住也未嘗不可。
只是十里那邊就有些麻煩了,住在酒店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雖然也很方便,但花費太大。而且酒店終究只是個過度,不可能真的跟住在家裡一樣。
春風這種態度上的轉變,大概是當局者迷,她自己沒什麼感覺,反倒是十里看得很清楚。
至少在兩人的聊天之中,春風對母親的抱怨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與從前對比所產生的感慨與高興。
第61章 插pter 61
平心而論,有這樣的局面,十里是替春風高興的。
大抵每個人小時候都會有這樣的雄心壯志,想將生活過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家裡的一切都由自己來做主,父母不再能夠掣肘自身任何決定,而自己將向他們證明每一個決定的正確性。
即使在後來漫長的成長時光中,一點點妥協,忘記了最初的這種念想,但那枚種子終究是種下去了,得到機會,就會生根發芽。
對春風而言,現在差不多就是這樣一種理想的狀態。
但與此同時,十里又敏銳的意識到,她和春風恐怕踩進了一個套路。
張華跟於秀英,本質上其實是同一種家長,要求孩子必須要處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但兩個人在手段上,卻相差太多了。
杜家家庭還算和睦美滿,所以於秀英強勢,容不得任何反駁,即使是她最疼愛的杜長亭,也不被允許挑釁她的權威。
而張華性格本來就弱一些,從前面對酗酒賭博的丈夫也只是以淚洗面,後來一個人支撐門戶,更是免不了示弱退讓之處。她又將紀春風看得太重,為了她做出一些妥協,是很有可能的。
而在這種妥協之下,原本就對出櫃一事顧慮重重的紀春風,重新享受到了家庭溫暖,又會如何處理她們之間的關係?
這些擔心始終浮在杜十里心頭,但她沒有表露出來。
過完年回來之後,因為業務需要,工作室新添了一名文員,負責對外聯絡、接聽電話、資料整理、物品管理及考勤等各種雜務。男員工們發揮紳士風格,主動將最小的那間房間騰出來給小姑娘住。十里索性又在這個房間添了一張床,從酒店裡搬了出來。
時間長了,員工們對於十里和春風的關係變化也有所感覺,但這是老闆的私事,自然沒人會不識趣的去問。
他們支持十里的方式,就是加班時間再長,工作強度再大,都絕不叫苦叫累。
十里心裡憋著一股勁,將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之中。好在投入是有回報的,三月份,工作室第一款休閒小遊戲正式上線,反響相當不錯。
這樣的好事,自然要吃一頓好的慶祝,不過項目周期長,雖然目前勢頭很好,但工作室帳面上的確沒有太多錢了。這個情況大家都知道,所以最後決定採購食材回來自己做。這樣在同等花費下,餐品檔次會提高很多。
聚餐形式選擇了老少兼宜的火鍋,六個大小伙子去超市採購,最後推回來滿滿兩車食材,把文員小姑娘嚇了一跳。
直到食材都收拾好,鍋底煮開,酒也倒好了,春風才姍姍來遲。
張華過來之後,春風的一日三餐都是她準備,有時候在家吃,有時候是給她送到蛋糕店去。大部分時間,春風不是在忙工作就是處在她的視線之下,明明跟十里在同一個小區里住著,居然也幾乎見不上面。
今天她還是在家裡吃了一頓,又藉口忘了東西要回去店裡取,這才脫身出來的。
有一口沒一口的陪著大家吃了半個小時之後,她便開始頻頻看表。出來拿個東西用不了太多時間,有張華在,春風跟十里見面總覺得心虛,很怕張華會心血來潮找到店裡去。
十里見狀,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問,“要回去了?”
春風有些無奈,“我跟我媽說是有東西掉在店裡了出來拿,不能待太久。”
她說著抱歉的看了十里一眼,“對不起啊,本來今天這種好日子,應該跟大家一起盡興慶祝,不醉不歸的。”
“沒事,你能來已經很好了。”春風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說著站起來,對眾人交代了幾句,又拿了衣服遞給春風。春風接過來穿上,兩人沉默的出了門,一直到下樓,都沒有開口說話。
明明應該是親密至極的關係,但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見面,竟顯得有些生疏了。
好像誰都找不到之前相處的那種感覺。
春風有些心慌的搓了搓手臂,終於意識到在防備老媽的過程中,她跟十里之間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而她這段時間竟都沒有發現。她低著頭想了想,對十里道,“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十里“嗯”了一聲,“是要跟你媽媽一起過嗎?”
“不是。”春風連忙拉住她的手,“我是想說,到時候我找個理由從家裡出來,我們出去過,好嗎?”頓了頓,又道,“在外面過夜那種。”
十里知道她是想補償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心軟。眼下這種情況,其實被夾在中間的人更難過,她也沒有為難春風的意思,當即點頭道,“好。不過要是不方便出來就算了,別勉強,也別跟你媽吵。”
兩人走了一會兒,距離春風住的那棟樓還有一段路,十里就謹慎的停了下來。
她們站在高樓的陰影之中,春風看著十里朦朧的影子,心頭忽然湧上了無限的委屈,她忽然衝動的開口,“十里,要不我跟我媽出櫃吧!”
以紀春風的性格,能說出這句話,已經很難得了。
十里神色微動,最後只是握緊了她的手,安撫道,“別著急。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再等一等吧。”
春風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立刻泄了下去,她抱住十里,說話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十里,雖然很難,但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放棄,向著一個共同的方向努力,好嗎?”
“好。”十里也用力的回抱她。
雖然紀春風不知道,但她早就已經做出決定了。
春風開門進屋時,張華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特意晃了晃手裡的袋子,表示自己已經將東西拿回來了,然後就直接進了臥室。張華起身跟過來,說了兩句閒話,等十里關上房門,她回到沙發上坐下,臉色有些發白。
她聞到了春風身上的酒味。
雖然春風已經有所防備,自己並沒有喝酒,但一屋子的人都在喝,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沾上一點。
儘管很淡很淡,但張華的前半生、整個婚姻生活之中都貫穿著這種味道,並且伴隨著無窮無盡的叱罵與毒打。那段仿佛暗無天日的時光刻骨銘心,這種味道也就成了無法抹去的夢魘。
熟悉至極。
出去拿東西需要待在喝酒的環境裡嗎?顯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