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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酒兒見明漪一直在看吊蘭,朝那邊打了個響指,那吊蘭連著破盆一起眨眼間恢復如初。
“咳。”明漪乾咳一聲,終於把注意力從吊蘭上收回來,“你……你來做什麼。”
“都怪阿蠻,趴牆角也不聽全,我還以為你再也好不了了。”屠酒兒的眉毛都皺成了八字,委屈巴巴的,“想著你這時候肯定很難過,怕是此生最難過的日子,我一定要陪在你身邊的呀。否則叫別人鑽了這個空子,你就會覺得我不是最在乎你的那個人了。”
明漪對這麼厚臉皮的屠酒兒無言以回,她伸出一根食指,推著屠酒兒的腦門將她從自己的輪椅上挪開,把著木輪,想去那邊地上把金邊吊蘭撿起來。
“阿漪,你看你,腿腳不便,生活也一定不便。”屠酒兒伸出一隻腳卡住了輪椅,不讓它繼續向前走,“要不我這些日子先住在你這裡,幫你打打下手?”
“……我只想一個人待著。”明漪陰著臉道。
“那你怎麼去吃飯呢?怎麼出恭呢?東西掉地上了怎麼撿呢?”屠酒兒仗著明漪此時動不了,大搖大擺地像只蒼蠅一樣在她周圍晃來晃去,“紙用完了該怎麼買呢?想研墨的時候怎麼取水呢?要是再有像我這樣不肯走的無賴,你要怎麼趕呢?”
“你真的很聒噪。”明漪面有嫌色,可又奈何困在輪椅上沒處躲。
“那是不是我不聒噪,你就允許我留下了?”屠酒兒眼睛裡似乎閃著光。
“……不可能。”
“阿漪,我答應你,在你身邊的時候變成狐形。你想要什麼我幫你去叼,想吃什麼我幫你去獵,我連叫都不會叫喚,一定非常安靜。”屠酒兒在明漪的輪椅前半跪下來,水膩膩的桃花眼眨巴眨巴,“讓我留下來吧,求你了。”
“我……”
明漪剛要義正言辭地拒絕,便聽到小院木門外面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屠酒兒機靈地嗖一下變成小狐狸模樣,順著明漪的衣領子就鑽進了她的外衣里,藏在腰間那一塊堆疊起的衣衫中。
明漪來不及把她揪出來藏到別處,慌忙抓起屠酒兒還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胡亂揉巴揉巴就往衣襟里塞進去。
要是被師尊的人發現屠酒兒在自己這裡,不但狐狸要遭殃,自己也躲不開連坐懲罰。
塞的時候她還忍不住感嘆了一下,幸虧屠酒兒平日化作狐形的時候只留一條尾巴,否則那九條大尾巴實實在在塞進去,不把她撐得像一個懷胎十月即將臨盆的孕婦才怪。
吱呀——
木門被推開,吳砭捧著一盤瓶瓶罐罐的藥走進來,朝明漪打了個招呼:“膝骨如何了?”
明漪滿臉的不自在,腰僵硬地挺得直直的,也不敢傴一下,生怕帶著衣袍勒出那狐狸的輪廓。她鈍鈍地點了點頭:“好、好多了。”
“這是掌門托我送過來的一些藥,矮罐乃外敷,高罐乃口服,記得按時用。”吳砭把托盤放到院子裡的小石桌上,看著奇奇怪怪的明漪皺了皺眉,“你怎麼了?看起來不太對勁。”
“我沒事,就是腰……”明漪裝模作樣地在腰上虛著摸了摸,“腰有點痛。”
吳砭走了幾步,繞到明漪旁邊打量,“需要我幫你點通懸樞穴麼?”
“不用麻煩了,謝謝師伯。”
雖說吳砭和洛木只是掌門護法,位子到不了和乾陽與李承安相提並論的高度,但出於禮貌,明漪通常也會叫他倆一聲師伯。
“唉。”吳砭揀了個石凳且坐下來,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準備離開,“說起來,你心裡也別太怨掌門和尊駕。掌門心裡是念著你的,以往罰你也是因為盼著你好,尊駕那麼做也該有她的理由。”
明漪此時可沒有心情說這些,懷裡揣著個炸.藥包,而且是自己連挨都不想挨一下的炸.藥包,只想趕緊把那玩意兒揪出來扔出去。對於吳砭的話,她僅敷衍地回答:“我明白,不曾怨過。”
“其實今日你在大殿上站不起來的時候,掌門都緊張的額角冒了青筋,只是他沒法發難。現如今玉虛宮的狀況你也了解,護山神不在的時候自然凡事都聽掌門的,但現在護山神一回來,一些事掌門也左右不得。桃封嶺那事,你我都知道掌門到底想……”
“師伯,”明漪見吳砭說著說著就快說漏了,怕小狐狸聽見,忙開口打斷,“你還有別的要緊事麼?我有點乏了。”
吳砭只覺今日的明漪非常怪異,但若非有擺在明面兒上的大事,他也不會擅用法訣去在明漪身上尋視什麼。
“好罷。你先休息,有什麼事叫逢雪來告訴我。”
“謝謝師伯,恕弟子無法起身拜別。”
吳砭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客套,慢條斯理地走了。
待吳砭走遠,屠酒兒從衣領子裡探出半個小腦袋,還是狐形就開始張嘴說人話:“阿漪,他說的尊駕是不是姑姑?”
明漪伸出一根拇指和一根食指,捏住狐狸的耳朵把它提溜出來,像丟垃圾一樣丟到地上去,末了還在自己的衣擺上擦了擦手指,“我什麼也不知道,你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