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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岫彎著腰,用紗布沾了水清清擦拭紅似海被船頭打腫的臉,心疼地問:“你個傻小孩,還好嗎?”
紅似海仰頭,對上他的眼睛,“我不是小孩啊,大叔。”
阿岫說:“好,我知道,你是個美人胚子,人也早熟,將來絕對是個大美人,不耍脾氣,做飯好吃,能幹家務,還是個打魚好手,誰要是娶到你真是艷福不淺。”
“大叔覺得自己艷福好嗎?”
阿岫突然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他看向一邊,重新露出什麼都無所謂似的笑容,打著哈哈說:“啊……嘿,我說,你這么小一點的人啊,還是個女孩子,怎麼一天到晚想這種事情呢?女孩啊,應該矜持一點才可愛嘛,對不對?艷福,你知道什麼叫艷福嗎?阿紅我告訴你啊……”
紅似海靜靜看著她,略顯稚嫩的少女臉龐透著違和的成熟。
“我……”阿岫話說到一半,看到紅似海的目光頓了一下,再也說不出了。他揉了一把她的頭髮,聲音有些低啞,“阿紅,這幾個月謝謝你一直照顧我,但是我啊,二十八-九的人了,每天混在機器里一身機油味,又髒又臭,常年都在海上漂。你……我知道你也是被渡頭抓上來的,我不會把你送回賣掉你的村子的。阿紅,你去讀書吧,我給你掏學費,你去讀書,考個好學校,當個漂亮乾淨的姑娘,你多好啊。”
“大叔啊。”紅似海踢了阿岫一腳,“你真的是,蠢到難以形容。”她仰頭看了看殘破的燈泡,儘管它已經不再發亮了。
阿絮歪著頭看著他倆,心裡感覺有點壓抑,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蒲牢這邊一直在琢磨阿絮先看到化憑,她一開始卻看不到的事,想了一會叫阿絮,“龍兒,你還碰到過這種情況嗎?”
阿絮猜蒲牢是問她“預見”的事,但還是覺得要確定一下,問:“哪種情況?”
“就是……”
“你覺得我是妓-女,不乾淨是嗎?”紅似海突然說。
其餘三人都沉默了,只有船頭還在門外鍥而不捨地鑿門。
阿絮啞然,好一會才說:“阿紅,你才十三歲……”
紅似海大聲說道:“十三歲就不是女性了嗎!”
啪。
阿岫爽快地給了紅似海一巴掌,紅似海兩邊的臉都腫了,看向阿岫,眼神有點迷茫。
“這是小屁孩能說的話嗎!”阿岫吼道,他緊握著拳頭,怒目圓睜,“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聽話呢!好好聽叔叔的話,不可以嗎!”
紅似海勾一下嘴角,噢了一聲,腦袋垂了下去,眼裡的光也漸漸暗淡。
阿岫深吸一口氣,把紅似海抱緊懷裡,輕聲懺悔,“對不起,阿紅,對不起。”
紅似海說:“沒事,你蠢啊,不就打了我一下嗎,以前沒被你少打吧,碎了盤子打我,咖啡灑了打我,土豆沒削好還是打我。”當然,阿岫從來沒有真的打過她,只是懲罰性的嚇唬,更多是開玩笑,只有這一次,是結結實實給了她一巴掌。她接著說,“我會像以前那樣,再在你的湯里放很多辣椒粉,讓你的舌頭腫半個月。”
阿岫把她抱得更緊了,“對不起。”
腳下的鐵板突然開始震動,從下方滲出腥臭的黑氣,漁船底艙傳來陰沉怪異的嘶吼。
阿絮說:“我剛才就奇怪,除了船頭,還有兩個男人,另外還有一個叫‘三兒’的掌舵,他們都去哪裡了?”
蒲牢本來靠在牆邊,這時已經站直了身,沉下臉說:“在下面。”
阿岫看向她,“什麼在下面?”
蒲牢說:“真正的‘瘟神’,在下面。”
紅似海請求道:“請交給我。”她笑著對阿岫說:“這艘船是老船長留給你的,但是被渡頭搶走了,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回來,但是敵不過他們人多勢眾,一直忍氣吞聲。時間快到了,大叔,我送你一份禮物吧,也算是送我自己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我家三王妃給我做的封面~……((/- -)/~~~~Yeah~~~~~
☆、葛天長生篇-20
這時不但阿絮和蒲牢聽不懂紅似海說的話,連阿岫也聽不懂了,阿岫乾笑兩聲,問她:“阿紅,你都在說些什麼啊?雖然現在暴風雨已經平靜很多,但是還不知道船能不能順利抵達海岸,我可能也被瘟疫感染了……啊對,你說什麼沒有時間了?”
紅似海沒有回他的話,跳下桌,憑藉纖細的手臂打開通向底艙沉重的鐵板,沿著艙壁的附梯爬了下去,阿岫的神經立馬繃了起來,跟著趕下去,焦急地喊她,“你要幹什麼!”
阿絮和蒲牢對視一眼,準備往下跳,蒲牢說:“我先把上面這個解決了。”說著,她隔著鐵門施了個法術,把外面拿斧子鑿門的船頭的給迷暈了,才跟著阿絮下去。
阿絮問她:“船頭還能活嗎?”
蒲牢說:“已經死透了。”
阿絮瞭然,“從他要對我動手那時開始,人就已經死了,後來一直被化憑操縱吧。”
“嗯。”
漁船在海浪中搖晃不已,底艙黑暗,鐵壁上爬滿了變幻形態的黑斑,四周充滿刺鼻的酸腐惡氣,人在其中就好像置身於剛用氯-水消過毒的公共廁所,裡面還堆滿了發毛的乳酪和壞掉的臭雞蛋。
阿絮感覺地上黏黏答答,抬一抬腳,鞋上沾滿了黃色的膿-水,她噁心地踢在鐵壁上蹭了蹭。
蒲牢附在她耳邊說:“噁心了?是你自己要來玩的哦。”
阿絮咬她耳垂,“你信不信我拿鞋子蹭你臉上?”
蒲牢往她嘴邊湊,“你捨得嗎?我這樣一張讓你魂牽夢縈的臉,你……”
阿絮把她推開,“一張口都是酸臭味,噁心死了。”
蒲牢鬱悶,“這又不是我的味道,這下面哪兒哪兒都這樣。”
走在前面的阿岫一門心思全部放在紅似海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兩個女人的動作,直到底艙盡頭的儲物倉發出陰沉的嘶吼聲,整個船艙為之一振,所有人才停住了動作,齊齊轉頭向陰暗的長廊盡頭望去。
阿岫踢到一堆軟物,低頭一看,吐了一灘酸水,“三兒……”一個乾癟的濕屍倒在血和膿交融的腐水裡,眼洞和嘴大張,神情驚恐,旁邊還倒了兩個屍體,四肢被擰抹布似的絞成肉條,末端爬滿肥亮的蛆蟲。
阿絮認出另外兩人的身份,“那不就是剛才和船頭一起的男人嗎?我就說他們去哪裡了……原來都在這。”
蒲牢說:“從屍體上看起碼已經死了兩天了。”
“不可能,剛才他們明明還活著,我上船的時候,看到的三個男人都是活人。”
“我沒說他們是亡靈。”
“可你明明說這兩具屍體已經有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