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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牢也笑著祝福她,“生日快樂。”
阿岫癱軟地倒在地上,剛才火光四射的瞬間,他辨識清了中瘟中心的那張臉,正是這幾年來欺騙少女走-私偷-渡的“渡頭”,而中瘟身後纏住的則是這些年來被迫害病死在船上的女孩。
只是……
阿岫茫然看著火焰里凹凸有致的身影,雖然看不清楚,但也不難想像那是一個怎樣火辣性-感的女人。阿岫嘴角抽動,卻說不出話來,只是覺得喉嚨里卡的難受,想吐吐不出來,梗在胸腔與喉管交接的位置抑制呼吸,只能大口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你們該吃肉補補了。
☆、葛天長生篇-21
蒲牢走過去,對紅似海說:“我聽說‘鴆妖’成年禮上有一個儀式,一定要與另一隻足夠強大的毒性妖物進行決鬥,勝利後吸取了對方的毒氣才算合格,才能進行成年人體的化形。以前我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今天看到才算明白。”
阿絮看著紅似海笑,眼前的紅似海已經不是那個十三歲的瘦弱女孩了,而是一個標緻的大美人。阿絮向她祝賀,“成年禮快樂。”
紅似海微微一笑,紅唇艷麗,“謝謝。”她淡淡望了一眼遠處的阿岫,到底什麼也沒說。蒲牢笑著拍拍她的肩,“祝賀你完成成年儀式。”叫了阿絮一聲,“龍兒,給他吃忘憂草。”
阿絮嗯了一聲,心中五味陳雜,點了阿岫的睡穴,給他吃了忘憂草,等他一覺睡醒後就會忘記發生的一切了。
紅似海身上的麻布裙已經被撐破了,只披著大號的軍工外套,她把阿岫抱起來,對蒲牢和阿絮說:“這裡怨氣太重,兩位還是先上去吧,剩下的交給我處理。”
蒲牢點一點頭,帶著阿絮一道上了甲板。
冰涼的海風迎面吹來,頓時讓人呼吸暢快,清醒不少。
紅似海把阿岫放在甲板上,用指甲劃破手腕,擠出鮮血餵進阿岫嘴裡。
阿絮問她:“現在你不是十三歲的小孩了,我覺得他心裡也是有你的,你要留在他身邊嗎?”
紅似海站起身,脫下軍工大衣蓋在沉睡的阿岫身上,說:“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況且等他醒來,也不記得我了。”
阿絮看向她。
紅似海說:“如果一個男人不會愛十三歲的阿紅,那麼也不會愛二十三歲的阿紅。”
“嗯……”阿絮沉吟一會,忽然說,“阿紅,有件事我想問你。”
“大人請講。”
阿絮說:“這艘船上的中瘟是常年累月堆積出來的怨毒,你會選擇這裡舉行儀式,說明你早就知道這船的情況。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放縱惡人行兇,犧牲那麼多女孩的性命?紅似海,你為了一己之私迫害生靈,難道不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嗎?”
說到此處,阿絮心臟猛的一跳。她蹙起眉,想起在楊家禁地千塞湖她和蒲牢的爭執,不禁心情複雜地看向蒲牢。
當時她和蒲牢爭論楊家祭獻女孩給蟲族的惡行,牽扯到蒲牢犧牲蒲家製造肉傀的事,雖然那會兒阿絮口頭說不在乎,只要是秋寧不論怎樣都無所謂,可是她心裏面真的還是不能做到不在乎。她還是無法接受隨意踐踏生命,用強力逼迫百姓犧牲的行為。可是很多事她無能為力,只能暗中下定決心,不論如何,自己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紅似海抬頭,迎上阿絮的目光,“回大人的話,第一,因為我是鴆,她們是人,第二,我的確是自私的。”
阿絮呼吸一緊,手握成拳,蒲牢則出奇的安靜,站在一旁沒有干預,只是靜靜看著阿絮。
紅似海說:“她們是人,把她們抓起來的也是人,我沒有害她們。您問我為什麼不救人類的女孩,可是,您為什麼不問人類,當大量鴆妖雛鳥被人捕殺製藥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救救那些小鳥呢?請問大人,按您的邏輯,您就不是自私的嗎?”
“……”
紅似海沉一沉眼,海風吹過,紅髮翩飛,“她們是人類,害死她們的也是人類。我是鴆妖,害得我瀕臨滅族的也是人類。她們受同族所迫害,而被人類迫害的我卻默默守在她們身邊,給她們做飯,餵她們喝水。”
阿絮安靜聽著,慢慢垂下了頭。
“您是覺得我這樣做的還不夠背祖叛宗,一定要我把血抽乾(傳說鴆妖的羽毛有劇毒,而鴆妖血卻是神藥,能解百毒),分給每一個滅族仇人的子孫才算仁義嗎?”紅似海嗓音陡然提大,抬頭睜大了紫紅的眼眸,直直看向阿絮。
阿絮抓住胸口的衣服,眉頭緊蹙,咬著下唇答不上話。
蒲牢仍舊默然,神情卻有些凝重,鎖在阿絮身上的目光有些擔憂。但是她沒有干預,因為還不到時候。阿絮畢竟是在凡塵跟人類長大的,而且年紀還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她還是太善良,太理想主義,但是現實根本不會讓她繼續單純下去,哪怕蒲牢已經盡力把她護在身後。不過慢慢的,阿絮會明白,種族、階級、乃至界限差距,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社會、甚至社會與界層,所有的一切都充滿殺戮和血腥……
只有“強大”才不會滅亡,而為了這份“強大”……供奉“鳳凰蟲”的楊家,利用蒲家肉傀的蒲牢,還有瘋狂崇拜“深藍神話”,要拿“詔諭之契”祭獻“長生殿”的葛天族,無一例外。不論他們表面為了什麼目的,形式上採取什麼手段,但是埋在他們心底最深的那個出發動機就是——
風平浪靜,黑夜退去,海上迎來黎明,一輪紅日從紅似海身後冉冉升起,美艷的鴆妖大聲開口道:“大人啊,你要問我為什麼那麼自私,為什麼見死不救,那是因為——我要活著啊!”
那個出發動機就是,要活著。
不論你為了什麼理由,要去做什麼,首先你必須活著。
紅似海說:“我們,我的家族,鴆妖這個種族,要活著啊!”
是的。阿絮沉沉地閉上眼。她知道,有一個紅似海利用人類飼養中瘟,那麼就可以有很多鴆妖利用其它生命圈養毒物,以供日後舉行成年儀式。因為鴆妖要活著。
阿絮覺得紅似海害了人類,她為人類說話,是因為她在人間長大,骨子裡還刻著人類的影子。但是紅似海不同,她就是妖,人類如何與她無關。這種感覺,大概就像一個人看著屠宰場的豬或者雞-吧。甚至是老鼠或者蟑螂,因為丑,因為髒,恨不得趕緊驅除掉。
人類那樣殘殺鴆妖,紅似海憑什麼去救人呢?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朝阿絮逼來,它們匯聚成形,變作一隻魔爪,狠狠扼住她的喉嚨。阿絮大口喘喘氣,她絕對無法承認紅似海是正確的,但她也無法指責紅似海是錯誤的,她的心裡非常難受。
紅似海苦笑,“大人您能問出這種話,想必您一定沒有遭遇過戰爭吧?也一定沒有——”
“夠了。”蒲牢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