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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雖然是深海,但春時的海水的確還是明顯比其他世界溫和許多。既無寒流,又少濤波,的確是愜意得很啊。
“哎哎,小聲些。”老龜敲了身旁的螃蟹小生一下,故意拉長了語氣,表情很是嚴肅,“皇太子來了,小心等會他讓你連春日求都求不到!”
“是是是——小生知錯了,呀呀——龜老爹您別打我了啊!”
“還敢頂嘴!這廝——現在的年輕人……”
“正午好,蒼濂君大人。”宮娥們微微屈膝,笑得很是甜美。
“今天的確不錯。”
應聲的是鬼海的皇太子,蒼濂君。
他心滿意足地勾起嘴角,蒼青的長袍漂浮在水中,袍邊繡著墨色異藤璃花紋,袍身用彩染鏤印手法繪以蒼龍出海,群螭繞月圖;長袍里襯一純黑冕裙,自中腰系以蒼色錦帶,綴七七四十九粒玖珠,下擺褶皺皆由青絲銜縫;百褶又參差不齊,似馬藻奇魚之尾,翩躚於空靈的水波中,曼妙得很。
“今兒個大人怎的想起來看公主殿下?”一宮娥打趣道。
“瞧你這丫頭說著,像我沒心肺似的,不曾來探過你家公主?”蒼濂怪罪道,為自己不平。
“錯,錯,奴婢的錯。大人您啊,著實是好皇叔來著,今兒還專程來探探小皇侄女兒。”另一宮娥也跟著湊起了熱鬧。
“你們哪。真是什麼主子什麼奴才。仗著皇后疼愛你家小公主,你們也跟著活躍起來了,可不是?”蒼濂正色道,劍眉一挑,本就不凡的俊貌是更加光彩起來,那蒼色的眉兒是粗一分嫌濃,細一分嫌淡,生得恰到好處。
“大人說笑了。”兩宮娥止了笑,撥開一掛水晶簾,“快些進去吧。”
“早當如此了。小心耽誤了大事。”蒼濂飄了過去,輕描淡寫地甩下一句話。
步入中庭,只見得一妙齡少女正浮在一珊瑚樹下,指揮宮女們清點著一地的彩貝。
那女孩好比四五月悄悄開放的梔子,綰起的海花髻邊別著兩朵純淨的海繁花,一雙杏核眼,側臉回眸間不經意透露出些許稚氣。她身著一件蘊著點淺青的玲瓏芙蓉披風冰絲裙,披光色米白白練緞帶,頸邊領口綴一圈淺色海葵褶邊,在水中輕舞;下身的裙擺猶如錦鯉的尾鰭悠悠擺動,層紗相疊,婆裟起舞。
揀貝殼的宮女看見了對面的蒼濂,游到少女身旁,輕聲耳語幾句:“公主,蒼濂君來了。”又匆匆退下。
“皇長叔——”少女倏地轉過身,一臉欣喜,輕盈地飄到蒼濂身邊,邊說話邊打量起了他身上的那四十九粒玖珠,“您來看簡梔,簡梔很高興呢。”然後興奮地揚起笑臉,“是不是有什麼好事情要告訴簡梔呢?”
蒼濂笑呵呵地抱起小侄女,“高興就好,那皇叔以後經常來看你。”他把頭扭向那些宮女,宮女們微微頷首示意請安,繼而又埋頭繼續工作。“這次我來看看,大典要用彩貝準備得怎麼樣。”
“嗯,今天就可以全部揀好了,等會就帶她們去碧潭著色。”簡梔點點頭,對蒼濂說。
“我們小簡梔真的是名不虛傳啊,歷來的水鈴合奏都是你一手包辦的,真是厲害。”蒼濂稱讚道。
“嘿嘿,其實也沒什麼的。多熟悉幾次製作全程就可以了。”簡梔心裡很開心。
“還有一件事。”蒼濂放下簡梔,面容變得嚴肅,一本正經地問:“你姑姑到哪裡去了,我怎麼從鯨海辦事回來就從沒見過她?她有告訴你嗎?一般你姑姑去哪瀟灑去了都會告訴你的。”
“這個… …”簡梔歪歪腦袋,小手點了點額頭,“說是——踏青去了。”然後從記憶里挑出了這麼句話。
“踏青?”蒼濂很是茫然,“那是什麼?”
“所謂踏青,就是郊遊。在陸地上啊,到了春季,艾草綠了,人們就該去野外郊遊了,所以叫踏青。”說起陸地上人類的事情,簡梔的眼眸里閃爍著光芒,無比憧憬和嚮往。
“說了多少次了,人類的事情很無聊,不要花太多時間去關注那些東西。”蒼濂有些慍惱,輕慢地斥道。
“可是我覺得很有趣,很美妙呢。”簡梔挽起蒼濂的手,輕輕搖晃,“簡梔喜歡呢。”
蒼濂搖頭,很是無奈,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可愛的小皇侄女,“好,好。你喜歡就行。”
“嘿嘿。”簡梔眯起眼睛笑了。
“你啊,就跟你父君一樣!”想起他的四弟,郁溱君,一種難以言述的感覺蔓上他的心頭,說不清悲哀還是其他什麼… …總之,最後都化成了無奈,像海玄鳥一樣盤旋在心海之上,久久不肯散去。
“你姑姑怎麼會想著去踏青?”蒼濂回過神來,問道。
“因為艾草綠了呀。”
“去哪踏青了?”
“神州。”
蒼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蒼濂沒好氣地問:“她不知道慶典再過半個月就要舉行了嗎?”
“恐怕是的。”簡梔不敢抬頭,她感覺到一股怒氣正向她逼來,“她很早就出去了。”
“要出亂子,要出亂子。我就知道,每到關鍵時刻她就總是亂來!”蒼濂猛地一甩手,“可是這次請的上賓是普耳國的國主啊!普耳海雖說不是什麼大帝國,卻是上古神國,歷來出席慶典的次數是少得屈指可數,這麼重要的慶典,她怎麼可以不知道呢?!”
“皇長叔——”簡梔想為姑姑求情,卻被打斷。
“不准為她求情!如果她不能再大典之前回來,等她回來後看我不罰她!真是太不像話了!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妹妹?”言罷,蒼濂一身怒氣,甩袖離開了。
站門的兩宮娥見得剛才心情大好的皇太子轉眼怒放衝冠,不知何因,互相對視後都輕輕嘆息。
慘了——姑姑,您快回來啊。簡梔心裡默默念著,祈禱她那倒霉姑姑能快些剛回來,免遭她那有著“莫惹君”戲稱的皇長叔的懲罰。
“公主,貝殼已揀好。”一宮女起身請示簡梔。
“好!”簡梔拍拍手,高聲道:“大家收拾一下,去碧潭吧。”
“是,殿下。”宮女們起身應道,整理好一筐筐彩貝,說笑著出了忻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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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回大地,光耀神州。
衡山山腳,一小村安詳地臥於一片靜謐之中,悄無聲息。
忽而耳畔響起陣陣繅車聲,尋聲而望,現一小院,隱匿於數棵大棗樹之中。
“駱姑娘,這布似與往日不同啊。”
駱棗簌繼續穿著梭,往前一推,又穿過一條線。
“當真?蘇姑可看出有何不同?”
“與其說是布不同,倒不如說是駱姑娘你的心境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