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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蒲牢沉一沉臉,投給她責備的眼光,阿絮躲開她的目光,彎腰抱住她,把臉貼在她的後背,柔軟緊緊靠在身上,清甜的乳香盈盈環繞,蒲牢的背脊麻了麻,身子先是一繃,然後慢慢放軟下來,問阿絮:“怎麼啦?”
阿絮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點鼻音:“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
蒲牢側身靠在小瀑布的石堆上,阿絮的手探進她的單衣里,環住她光滑的腰肢,說:“但是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可以做什麼,因為我現在也是一團糟。”
蒲牢撩開她臉頰上濕漉漉的髮絲,撫摸她濕潤的長髮,“沒有關係,我也不能為你做什麼。”
阿絮說:“兩個人即使關係再親近,也有無能為力的地方,有些事情就算我安慰了也沒用,事實無法改變。所以秋寧,我覺得我們是兩個一起走在路上的人,各自會摔倒,但是只能看著對方,鼓勵對方,卻不能去攙扶,如果自己站不起來,另一邊也沒有辦法。”
“嗯,我明白。”
“我也是一樣。”
“在愛一個人之前,首先得做好自己,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只是有時候事情太多,腦子太亂,我就會暫時忘記。”
阿絮嘆一口氣,心疼地吻她臉頰,“對不起,是我給你太大的壓力了。”
蒲牢偏頭枕在阿絮肩上,五指扣在阿絮指縫裡,在水中一張一合,盪開細細的漣漪。蒲牢兩眼放空,神情恬淡,嘴角帶著淺淺的笑,說:“其實我一直都有些懦弱,害怕失敗,害怕在人面前出醜,暴露出弱點。”
聽蒲牢這麼說,阿絮心底稍微有些吃驚,連呼吸都放緩下來,安靜聽她說,生怕驚擾了她。
蒲牢說:“我很看重面子,總是站在很高的位置,受人尊敬,受人崇拜,我總是想著要在世人面前維持最莊重最完美的一面,不能出半分差錯。”
阿絮難過地垂下眼,抱緊她。可是現在……她懷中這個“完美”的人已然和完美差了十萬八千里。過去站在雲端俯視蒼生,現在卻跌在泥坑苦苦掙扎,如此巨大的落差,任誰都無法不動容。
“秋寧。”阿絮嗓音沉了沉。
蒲牢仰起臉。
阿絮說:“我覺得完美是一種態度,是認真、刻苦、不斷追求進步的一種態度,不是因為你多莊重、你在世人面前展現出多強盛美麗的姿態你才完美,應該是你因為不斷進步,不斷渴求更高的標準並為之付諸實踐和努力,這種過程和意志使人感受到完美,感受到這個人從心裡,由內而外都在追求完美,從而散發出完美的氣息。”
蒲牢沉默地靠在石堆,小瀑布的水嘩啦啦沖刷她的脊背。
阿絮問她:“你換個角度想,某個界限忽然提高了,導致原本完美的東西不完美了,如果真心追求完美的話,不是應該盡力去提升,然後彌補和新界限之間的差距嗎?相反,止步不前僅僅沉迷於過去的成就的話,就只會離完美越走越遠。不怕不好,就怕明知道不好,還不願承認。”阿絮低下頭,前額蹭著蒲牢的額頭,說:“秋寧,你今天願意跟我講講心裡話,這就已經很好了,不是嗎?你看看人家什剎,心氣也高,到了四方大陸還不是老老實實地當草食神君了?好歹你還是肉食的嘛。”
“龍兒……”蒲牢的心裡輕鬆許多,胸中熱流涌動,一陣暖意沖將上來,惹得她兩隻眼睛都霧蒙蒙地,阿絮看在眼裡心中有些痒痒,忍不住叼住她的香嫩嘴唇,廝磨碾壓了一會。
蒲牢拍拍阿絮的背,微微喘息著說:“在外邊呢,別鬧厲害了。”
“我知道。”阿絮把她抱結實了,略一用力,把她抱起來,蒲牢彎起小腿,上半個身子都浮出水面,阿絮抱著沿著小瀑布轉圈,笑聲合著瀑布擊打水面的叮咚響聲一起和鳴,“我高興,想抱著媳婦轉圈圈。”
蒲牢摟住阿絮的脖子,發尾甩出水珠,笑著問:“我是不是又瘦了?”
阿絮說:“還行吧,就是比我重那麼一點點。”
蒲牢用力捏阿絮的後脖子肉,說:“那可不行,你肚子裡還有寶寶,不可以和寶寶加在一起都沒有我重。”
阿絮嗔道:“胡說!分明還沒懷上呢!”
蒲牢滿眼柔光,“那我可要時時注意你那小肚子的動靜,萬一哪天就能聽見寶寶的蛋殼在搖了呢?”
蒲牢撲下來,伏在阿絮身上,阿絮被她撲的向後趔趄兩步,後背碰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綿綿的,還有點彈性,挺舒服的。這是什麼啊?阿絮轉過身去看,還沒看的太清就蹦了起來,尖叫一聲:“啊!”
不遠處的駐營里,大家都聽到了阿絮的叫聲。
塔茜當即站了起來,什剎說:“我過去看看吧,剛才聽她們說要泡澡,可能現在不太方便。”
塔茜點頭,坐在一旁烤魚的方藥師絲絲說:“這樣吧,我跟什剎過去看看,如果有人受傷也好給她們治療。”
“行。”
什剎和絲絲急忙趕了過去,只見穿著單薄中衣的蒲牢抱著光溜溜的阿絮站在水裡,阿絮一個勁往蒲牢懷裡鑽,還不停用手在背上撲拉,委屈地哼哼。蒲牢有點幸災樂禍地笑,安慰她:“好了好了,又沒什麼傷害,你都洗乾淨了嘛。”
阿絮反手指著身後混在蘆葦里的一大團“石頭”說:“那麼噁心!你去試試呢!”
蒲牢吃癟,偷偷地笑。
“啊呀。”絲絲望著被阿絮嫌棄得不行的“大石頭”,臉上露出喜色,忙不迭跑過去查看。絲絲彎下腰,先用手指在那團青泥色的軟物上按了按,然後潑了些清水上去,從小藥匣里拿出小刀,把表皮上的苔蘚掛掉,露出凝結成膏狀的肉白色凝脂,隱約還能看見凝脂里蜷曲的毛髮。
什剎正跟著絲絲修行,也好奇地研究了一下,虛心請教:“絲絲師父,這是什麼?莫不是什麼珍奇藥物?”
絲絲激動地點頭:“這是獸夏草啊!而且還是這麼大的體積,實在是太罕見了!咱們自己留下一點,藥性很好不說,就是拿到大都城的集市上也能賣個好價錢呢!”
“獸夏草?”
絲絲用刀熟練地剔除腐屍表皮的苔蘚藻類,邊幹活邊解釋:“這是一種寄生菌類,叫做‘覆靈草菌’。冬季的時候,它把孢子埋在靈物體內,一點點蠶食靈物的靈氣和血肉,等到了來年夏季,宿主的精血就會被寄生菌吞噬殆盡,只剩下一具空殼。夏季陽光充足,覆靈草菌就會破殼而出,長出草葉一樣的成熟菌體,是非常珍貴的藥材!”
什剎認真聽著,幫絲絲清理獸夏草。沒一會,這被寄生的可憐傢伙的真面目露了出來,原來是一隻長毛羚羊模樣的靈獸。它的毛已經完全被體內溢出的油脂融化,凝結成膏,從腹部蔓延出長長的菌絲,菌絲纏繞著盤旋向上,形成波浪形的草菌,漂在水裡就像普通的水草,不仔細看真的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