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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害怕。
她害怕眼前這個從來都是無條件相信她、依賴她的女孩有一天變得學會了懷疑,成長得太過獨立。
蒲牢閉上眼睛,手指握著浸滿泡沫的海綿,在阿絮柔嫩光滑的脊背輕輕擦拭。
紛繁的塵世,往來的路人,轉過來,走過去,問一聲好,送一個笑,背過身去,誰也不記得你說上一句話時留下的表情。就是在這樣的生活里,有一個人緊緊攥著你的衣角,你走到哪裡,她便跟到哪裡,她關心你的一切,愛護你,疼惜你。毫無保留地,把所有交付於你。
於是她的出現,就像在灰濛的霧靄里,唯一染著彩色的風景。
可正因為她是唯一的色彩,不管她一開始再弱小、再稚嫩,總是有無數強大的勢力追逐她、掠奪她,所有人都想將她占為己有。
所以蒲牢害怕。如果她見到了現世意外廣闊無垠的世界,如果她認識了各種各樣強大的角色,如果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此懦弱,而她,早已不再需要……那個時候,仿佛兩人之間,就會有一種看不見的聯繫在慢慢斷裂,然後粉碎的無影無蹤。
蒲牢苦笑一聲,說到底,就是她可笑的自尊心。也是她可笑的自卑心。
龍啊,就是這麼一種矛盾又惆悵的生物。愛著另一條龍的時候,總想向她展示自身強大的能力,想要無聲地宣告:“看,我多好,我值得你愛,我能保護你!”可是轉眼,她又想要對方看到自己的弱處,看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難過,好像在暗示:“你知道嗎,我也有柔弱的時候,我也想要得到你的安慰,你的關心。”
得意的時候,仿佛她就能贏得愛人全部的崇拜;失落的時候,好像就能徵得愛人所有的溫柔。但是真當對方讚美她的能力時,她或許會有些空虛;當對方看破她的脆弱時,她或許又會有些羞惱和不甘。
蒲牢咬了咬牙,抓著海綿的手不自覺的用力,狠狠收緊。
阿絮輕輕地笑,把她僵硬的手抱在手心。阿絮說:“不就是結個婚嗎,看把咱神君緊張的。”
蒲牢微微一怔,手背上貼著阿絮的掌心,非常溫暖。
阿絮轉過身,抹了泡沫塗在蒲牢臉上,眉開眼笑,“秋寧,今晚咱倆就正式成親了,所以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秘密?”
“嗯。”阿絮指了指長案中段的一個水晶項圈,“你把那個拿過來。”
蒲牢把項圈拿給阿絮,阿絮打開後扣,把項圈拆成一個半弧形,交到蒲牢手裡,仰起頭拉出優雅的弧度,把雪白的脖子送了過去。
阿絮說:“給我戴上。”
蒲牢眸中波光一顫,撩開阿絮背後的長髮,認真地把項圈套上她的脖頸。
阿絮手指在項圈銘牌上點了一下,銘牌閃過微弱的白光,變換了銘牌的字跡。阿絮站起身,湊到蒲牢跟前,指著銘牌給蒲牢看,上面刻著蒲牢的名字。
蒲牢張開手臂,環住她的腰,仰頭向上望去,眼中映入阿絮沉醉的目光,聽見阿絮說:“現在打個標識,別人看見就都知道宋明絮是蒲牢的了。”
阿絮撫著蒲牢的臉頰,聲音溫潤如月下流泉,“小時候你總是跟在我屁股後面跑,跟個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我以為是你沒有家,沒有爸爸媽媽,沒有朋友,所以搬到院子裡,第一個見到我,就對我產生了‘雛鳥效應’。”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原因,哪怕一切都是因為龍玉朗。你是真心惦記她也好,是被殘留的言靈術強迫也罷,總之你賴上我了,那麼我不管過程,反正你賴上我了。既然你賴上我了,就要為承擔這個結果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我和龍玉朗不一樣,於她,只要想要的就必須得到,而於我,只要對方認定了我,我就絕對不會放手!
蒲牢有些羞赧地笑,“說的我以前真像個攆雞媽媽的小雞仔似的。”
阿絮抱住蒲牢的雙頰,目光堅定,“可是我錯了,真正產生‘雛鳥效應’的那個人,是我。”
蒲牢恍然。
“是你的錯。你強硬粗魯地闖進我的生活里,掰開我藏在心底的眼睛,叫囂著‘快看’,把你的影子結結實實扎在我的眼裡,所以你就是你,是第一個,是唯一,我只認定的唯一。”阿絮聲音越來越大,“所以,不論有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千千萬萬倍,有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千千萬萬倍的人,在我心裡,全都不值一提。”
因為你啊——
阿絮深吸一口氣,睜大眼睛盯著蒲牢,無比認真地說:“因為你是我的秋寧,所有人都可以比你好、比你強,但是絕對無法取代你。”
蒲牢張張口,喉中哽咽,緩緩收緊抱著阿絮的手臂。
“笨蛋老色龍,不就是結個婚嗎,有什麼好緊張的。”阿絮低下身,細細親吻她的眼皮,臉頰,還有嘴唇,“我就是要告訴你這個秘密,我也緊張,最緊張的就是你。”
蒲牢猛地站起身,把阿絮摟進懷裡,吻著她的臉頰,“對不起,龍兒,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阿絮勾勾嘴角,抬抬胳膊,“還不給我擦乾淨身子換婚紗?外面那麼多魚蝦螃蟹等著呢。”
蒲牢抬起她的下巴吻她的唇瓣,笑道:“遵命,娘子大人。”
☆、葛天長生篇-13
蒲牢用柔軟的南鮫輕綃為阿絮擦拭身上的龍泉漿液,目光落在她光潔的裸背,總是忍不住去撫摸,指腹在凸出的脊柱上反覆摩挲,然後低下身輕輕吻啄。
阿絮嘴角噙著笑,反手探到背後,捉住蒲牢的手,說:“老色龍,照你這個速度,什麼時候才弄得完?”
蒲牢摟住阿絮的腰,盯著從阿絮下巴滑下的晶瑩水珠,閉上眼舔上去,將甘甜的汁液捲入口中,“娘子真的嫌我老嗎?”
阿絮彎起手臂,抱住她的腦袋,側過臉,嘴唇擦在蒲牢臉頰,甚至能夠感到她面上細小的絨毛。阿絮說:“夫人嫌我小嗎?”
蒲牢雙手從腰慢慢往上挪,十指輪番點過柔滑的肌膚,托住圓潤的飽滿,鼻尖在阿絮頸窩磨蹭,低聲長吟,“不小啦……”
阿絮仰頭咬住蒲牢耳朵,“摸哪呢!”
蒲牢吃痛,歪一下頭,眯起眼說:“大白兔嘛。”
阿絮抓開蒲牢纏在她身上的手,猛地轉身,抱住蒲牢的頭湊上去吻她,一頓胡咬亂啃,然後把她放開。
蒲牢被阿絮突如其來的襲擊震的魂不守舍,看到阿絮後退,上前又要抓她,卻被阿絮扔過來一條蓬鬆的白裙砸在臉上。
阿絮說:“穿衣服。”
蒲牢抱著婚紗,湊在鼻尖深吸一氣,慢慢靠近阿絮,“娘子……”
“先穿。”
蒲牢展開手裡的婚紗,是她的那條長裙。蒲牢撇嘴,“這是我的。”
阿絮說:“當然是你的了,你穿你的啊。”
蒲牢說:“娘子說要我給娘子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