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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叫了!不要叫了!”阿絮捂著耳朵大聲喊著,降下霜陣把天空凍結,魚骨被禁錮在冰雪滿天的虛空,張著生滿利齒的魚嘴,空洞的眼眶寫滿無奈的哀愁,卻依舊哀傷的嗚鳴著。
那些鳴叫就好像一種呼喚,大聲控訴著給予它們痛苦的犯人,卻又對阿絮親昵地喃喃:來吧,孩子,你屬於我們,快些回到我們身邊吧……
阿絮大叫一聲,駕著飛轎調轉方向,回頭快速飛行,後面一副大魚骨張開大口,阿絮低著頭閉著眼衝進它的嘴裡,忽然風暴驟起,明滅交替,再一睜眼又到了另一個幻界。
風暴平息,阿絮落到光可鑑人的玉石板上,飛轎還原成雪絲燕跟在阿絮身旁,身上瑩白的光點在黑夜裡微微閃動。
她順著石板慢慢行走,環顧四周,原來這是一個建在城樓上的宮殿。宮內四處懸著帷幔,在夜風中曼妙起舞。
夜中月色正好,遠處城前頭點著燈火,屋角上坐著驅邪的獸像,檐下懸著青銅風鈴。安靜的夜色里微風習習,城牆根青草里蛐蛐不停地叫,偶爾伴上兩聲蛙鳴。
“這又有什麼怪物?”阿絮撩開帷幔朝前走,“那個秘術師想給我看什麼?”
感到眼皮有點沉,腦子也逐漸疲憊,阿絮走到石階旁,靠著一根大紅柱休息。過了會,兩隻雪絲燕忽然抬頭朝上望去,阿絮心下奇怪,也抬頭去看。
順著玉石階梯向上,觀月台浸在月中靜默不語,隔著層層帷幔,月光在翩飛的紗幔上勾勒出映出兩道窈窕的身影。
兩個女人的裸-體。
☆、決戰天寰篇-62
噓。阿絮朝雪絲燕做了噤聲的動作,踮著腳悄悄上樓,貼在玉石欄的的邊上慢慢走近。晚風撩起紗幔,露出旖旎春情。月光如水,落下人間變成薄紗,輕輕罩在白皙柔嫩的肌膚上,裸-露的脊背倚在飄逸的輕紗,半臥未臥。
一人手撫著輕紗,用朦朧的紗幔裹住赤-裸身體,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一步一步緩緩倒退。她微揚著下巴,潔白的脖頸彎曲成優雅的弧度,一邊後退著一邊朝前方伸出手,玉指纖纖,圓潤飽滿的指甲的月光下熒熒泛著微光。
另一人背對著阿絮,一頭深青長發在風中微微擺動,挺翹的玉臀在紛飛的帷幔間若隱若現。雖然看不見正面,但阿絮能想像出這個人正凝望著身前的那個女子,目光定然無比深情。
青發女子慢慢伸手拉住前面的美人,美人卻笑著上前抱住她的肩膀,將晶瑩粉嫩的唇瓣送到她的耳根,兩唇翕合,仰起臉,髮絲自肩頭滑落,垂在妖嬈的細腰。青發女低頭看她,手指撫摸她的面頰,指尖碰到她的眼角,美人盈盈一笑,美目低垂,眸中柔情似水,春波蕩漾,眼尾暈開粉色紅暈,好似西湖池畔三月桃花微醺,煦風一笑即翩然。
阿絮清楚地看到青發女子脊柱挺直,渾身僵了僵,隨即身子便軟了下去,被那美人擁在懷裡。美人垂首,低唇親吻懷中女子白皙的脖頸,精巧的鎖骨,一路向下,款款深情。
我……雖然這只是幻象,我還是非禮勿視吧……萬一被她們發現了,等會我豈不是會被美女追殺?我還沒找到下一個幻界的入口呢,要是跑不掉就麻煩了。阿絮心裡這樣想著,併攏雙腿,手握成拳放在胸前,靜靜躲在帷幔後面偷窺,告訴自己快些離開,可又遲遲挪不開腿。
短暫的親熱後,美人攬著青發女的腰,抱著她轉了一圈,一傾身,將她身子展平放到白玉桌上,青絲如瀑瀉下,在潔白的圓桌上綻出一朵水墨花。美人托腮側臥在她身旁,一雙桃花眼帶著笑,纖指向天,指著皎潔明月給她看,嘴唇開合,似乎在說著什麼動人的話語,青發女枕著玉桌仰面望天,面色淡然,兩眼無神,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美人牽起青發女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柔軟的腰間,青發女循著她的牽引坐起身來,正面朝前,換做美人背向阿絮。美人把頭埋在她的胸間,親吻吮吸,一手緊緊環著她的腰肢,一手悄悄朝下探去,青發女脖子猛地向後一仰,眉頭微皺,抬手抱緊美人的背,偏頭避開她調笑的目光……
看清青發女的面容後,阿絮瞬間失了神。
那不是秋寧嗎?
不是肉傀儡的模樣,而是蒲牢原本的人形。阿絮不知道為什麼秘術師會營造出這樣荒謬的幻界,她這樣做又有什麼樣的意圖,但是阿絮知道自己現在心裡很不好受。
阿絮轉身就走,剛才她還有些好奇,但現在一點也不想看那可笑的望月春-宮戲了。這個秘術師真是惡趣味,竟然拿別人的心上人開玩笑,還做出這樣下-流的場景,真是無恥。
但一個疑問也縈繞在阿絮心頭:和秋寧在一起的那個美人是誰呢?
阿絮走在玉石階上,回頭望了一望,看到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胴-體,揉揉眼,美人藏在黑髮里的耳垂忽然閃了閃光。阿絮注意到她耳垂上的墜子,幻象秋寧的耳垂上也有一枚和那美人一模一樣的墜子,兩個耳墜螢光閃爍,遙相輝映。
她知道了,能讓蒲牢雌伏承歡的人,除了那千古奇人龍玉朗還能有誰?
阿絮抓住戴在脖子上的小龍珠,手上用力,緊緊握住。她忽然想起以前蒲牢講解幻術師時曾說過,幻界由心生,幻術師製造幻界利用的是被困者的心魔。心所思,心所念,心所嗔,心所怨,心所貪,心所恨,心所憂,心所憾。一切皆有心起,萬物歸宗,不離本源,如若心境清明,饒是幻術師能耐再強也奈何不得。
那麼進入幻界看到的一切,都是她心中的魔障嗎?
阿絮漫無目的地在皇城高樓上走著,極目遠望,盛京夜景好不繁華。
既然她的靈魂與龍玉朗無二,那麼就算她沒有龍玉朗的記憶,魂魄里卻還記得過往與蒲牢所有的曾經。她心裡有她,刻在魂魄里,從未忘記。
哎。
阿絮輕輕嘆氣,兩手托著腮幫,坐在城牆頭看著城下往來的人群。她心裡很矛盾,不明白龍玉朗和蒲牢為什麼會反目成仇。秋寧說龍玉朗是個虛偽的惡人,是她絕對無法饒恕的人,卻又總是在觸及和龍玉朗相關的問題時變得魂不守舍。龍玉朗把秋寧封印在混沌海元,卻又把她牢牢刻在魂魄里,永生永世無法忘記。
不管對誰,阿絮都懷著複雜的心情。秋寧把她養大,是她的唯一,不僅僅是愛人的關係。她是她敬仰的神,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長輩,是知己,是導師,也是家人。而龍玉朗是她的母體,她的靈魂元神和肉體都和龍玉朗一模一樣,簡直就像另一個自己……
吃秋寧的醋嗎?那也太不懂事了,雖然秋寧總說她是小孩子,龍寶寶,但阿絮心裡一點也不高興。吃龍玉朗的醋嗎?跟一個死去的人較勁,要不要那麼無聊啊。而且那還是她的母體。阿絮抱著膝蓋,看到在腳邊啄草葉子的雪絲燕,摸摸它們的頭,“你們以前跟著龍玉朗,現在跟著我,是因為我和龍玉朗一模一樣嗎?”
雪絲燕看著她喳喳地叫,阿絮聽不懂它們在說什麼,又摸摸翅膀,“你們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