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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三搬開剩下的門板:“來來,請進請進,”一面招呼跑堂給他們倒茶一面殷勤地問:“幾位是一人一間?”阿絮說:“我和秋寧一間,小羽毛你照顧什剎和她住一間吧,珈珞就……”珈珞說:“我也和小羽姐住一塊吧,這裡不安全,大家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螢三哼一聲,掀著眼皮說:“放心吧,我這安全的很!”
阿絮說問蜉兮:“碧湖童子,你留下嗎?”蜉兮笑道:“留下,姑娘無需擔憂我。”阿絮點頭:“謝過童子。”對螢三說:“麻煩掌柜準備兩間房,我們有兩位病人,希望房間儘可能暖和些。”螢三道:“放心放心,我這的房間都好著呢!”她往大堂里叫:“半初!五樓的房間收拾好了嗎?”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探出頭:“哎,好嘞!”螢三忙道:“還不下來請客人進房!”
安頓好後,阿絮坐在床邊緊緊握著蒲牢的手,眼裡淚光閃爍,她把兩人交握的手貼在唇邊,小聲地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蜉兮探過蒲牢的靈脈,為她蓋好被褥,嘆一口氣。
阿絮問:“我妻子怎麼樣?她沒事吧?現在要怎麼做才好?”蜉兮說:秋寧姑娘近段時間可有跟阿絮姑娘提起過有何不適?”阿絮想了想,說:“她總睡不好,愛做噩夢,我若細問她總推說沒事,請了醫生看,她也不依。”蜉兮輕嘆:“哎。”
見蜉兮如此反應,阿絮心如刀絞:“童子……她……怎麼了?不是身子虛弱為噩夢所擾嗎?”蜉兮道:“非也,雖然秋寧姑娘體質弱、底子薄,但體內有迦樓羅具陀羅和些許葛天靈能加護心神,只要平日配以適當的調理,並非大礙。可是方才我為姑娘探查靈脈……秋寧姑娘她受‘彼世’波頻波及,異世精神互相紛擾,已經損了魂靈原核。”
阿絮當場愣在原地:“這是什麼意思?”
蜉兮幽深地看她一眼,道:“阿絮姑娘,為了秋寧姑娘的身心著想,你還是和羽蛇神保持距離吧。”
“小羽毛?”
“嗯。”
阿絮不相信慕常羽會做出傷害蒲牢的事:“怎麼會這樣,小羽毛她做什麼了?雖然她一直瞞著我很多事情,可她絕不會害我和我愛的人。”
門外傳來慕常羽平靜的聲音:“剩下的事我來說吧。”
蜉兮取出一隻雪色小瓶放在桌上:“方子我已寫好,可緩解秋寧姑娘的精神之苦,蜉兮先走了。”
阿絮目送蜉兮離開,慕常羽沒有進屋,合上門:“我不進去了,從現在開始我會和你們保持距離,但是你放心,我會一直守護你。”
阿絮伸直腰,一隻腳尖轉向了門口,但手裡蒲牢冰涼的溫度告訴她她不能離開,阿絮問:“小羽毛,你對秋寧做了什麼?還有遙塔密令的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慕常羽把額頭靠在門頁上:“小柳絮,我什麼也沒做,可是我的存在決定了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也會傷害到一些人。”
“為什麼?你是我的好朋友,我願意分擔你的痛苦,告訴我,好嗎?”
“因為……你們是‘藍’,而我,是‘青’。”
深藍的造物和鴉青的造物,由不同靈子構造的魂靈和肉體基礎,彼此排斥,互不相容。
“那又如何呢?”
“我只是一枚卵,是我分裂本體千千萬萬碎片的一部分,本體分裂後,我們這些碎片化作數不盡的羽化卵,散落進不同世界的不同時空,我本不應出現在這裡。”
阿絮用熱毛巾給蒲牢擦身子,笑一笑:“那麼你是來自未來,還是過去?”
“因為我通過了跨越世界的‘萬維隧道’和逆轉時空的‘冪次雲’,魂靈與兩者摩擦,使我身上帶了異世時空的活動靈子,它們產生的波頻可能會對有些人的靈識產生影響,可是這種事以前從未發生過,所以我從沒放在心上,可是沒想到秋寧姑娘她……”
阿絮說:“這不是你的錯,秋寧和我都不會怨你。”
“對不起。”
“你想回到本體所在的世界,對嗎?”
慕常羽合上雙眼,眼角劃下淚珠:“是。”
阿絮微笑:“所以你需要遙塔密令,對嗎?”
慕常羽的聲音染上濃重的鼻音:“是。”
“小羽毛,曾經你對我說過,你有負於我,放不下我,可是我們沒有過去,是不是未來的我們會發生什麼?”
“是。”
“可以告訴我嗎?”
“對不起。”
“這樣啊,嗯。”
屋外沒了聲音,阿絮給蒲牢擦好身子,輕輕吻她的嘴唇,打開門,外面空無一人,阿絮低下頭,看到門檻邊躺著一枚簡樸的令牌,她把令牌撿起來,上面刻了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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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古鎮,殊途半步多,只要一個不留神,選錯了路,哪怕只是半步,便是遙遙殊途。
遠道而來的旅人,你定是無處可歸的可憐人,請問,你是否選好了方向,準備好邁出腳步?
葛天星煩躁地推開窗,朝樓下大吼:“老巫婆!吵死了!一天念幾百遍煩不煩啊!”抽大煙的看門人抬眼:“這是老娘的營生,老娘不說書,你養老娘啊!”葛天星罵道:“你那是說的狗屁書!”扭頭叫隔壁房的阿猙:“阿卿,你出來教訓一下她,我還想睡覺呢。”
沒有動靜。
“阿卿?”
葛天星急忙撞開阿猙的房門,裡面沒有人。
螢三客棧,五樓乾字房。
阿絮剛進門手中的銅盆哐當落地:“龍玉朗!放下她!”
阿猙合著被褥抱起蒲牢:“我要帶她走。”
“放下!”
阿猙眼底暗流洶湧:“她本來就是我的,我本想拜託你好好照顧她,可是你反而把她害得傷痕累累,讓她繼續跟著你受苦,我心痛。”
阿絮兩眼充血,發狂地撲上去:“我叫你放下!”
阿猙脫不了手,連忙把蒲牢安放到榻上,轉身格擋阿絮的劍刃,沉眼:“看樣子不好好收拾你,你不會聽話。”阿絮眯起眼:“龍玉朗,我要你死。”
兩人打鬥著跳出窗外,用言靈術對峙,長劍與鋼爪硜硜作響,擦出凜冽的火光。
街上圍來許多看熱鬧的人,一個勁叫好。
忽的,阿絮發現阿猙的一個破綻,左手佯攻,右手點住她的腰窩,阿猙回手去抓,阿絮屈腿,阿猙以為她要起跳,抬臂去擋的瞬間阿絮仰身從她胯-下滑過,反肘把她打在地上,一腳踩住她的背,用龍爪扼住她的脖頸:“我要你死!”
阿猙勾嘴一笑,仰頭抓住她覆滿鱗甲的爪子:“我——”她的話突然頓住,腦袋轉向長街的前方,瞳孔逐漸擴散,張大嘴,無聲地吶喊,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任何字節,只能“啊——啊——”徒勞地低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