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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晚上回到行館,累了一天,阿絮要去沐浴,蒲牢說她要記錄今天在集市新認識的寶晶,叫她先去,獨自一人留在房間裡。
夜裡靜悄悄的,忽然響起敲門聲,聲音十分響亮。蒲牢起身去開門,“誰?”門外傳來略微深沉的嗓音:“是我。”
蒲牢打開門,有些詫異,“是你?”
阿猙點點頭。
蒲牢拘謹起來,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阿猙說:“我今天在集市上買了一樣東西,想要送給你。”
蒲牢要關門,“無功不受祿。”
“那你跟我去看一看吧,就算不要,就只看一看也好。我想讓你看一看。”
蒲牢露出疑惑的目光,阿猙不等她答應,已經率先走出廊亭。蒲牢嘆口氣,只好合了門跟過去。
阿猙領著蒲牢走到中庭,抬起下巴,眉眼裡都展開溫柔的笑意,“看看,喜不喜歡?”
這般模樣的阿猙蒲牢還是第一次見到,心裡不由怔了怔。接著,她轉過頭,看見了中庭里的“禮物”。
原來是一頭威風凜凜的大白狼。
白狼注意到蒲牢,低下眼,眯起幽藍的瞳仁,雪白的皮毛在月光下微微泛光,深邃的目光與蒲牢的視線重合。
阿猙嗓子有點啞,說:“我想把它送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11高考加油!還有其他考高的小親親也加油!一定會取得好成績的,嗷嗷嗷!
☆、Ⅲ葛天長生篇80
月光如水,樹影斑駁,微風裡竹葉沙沙的響。雕花的磚瓦牆邊盛開著紫色的藤蘿,小方桌上擺了紫砂壺,茶杯中漂了兩瓣紫藤花。翠竹與紫藤的掩映間,鯉魚湖的粼粼波光穿過月亮門,月窗前淡紫的輕紗輕飄曼舞。
手心貼在柔順的狼毛,阿猙俯下身,擁抱白狼的狼吻,緩緩合上眼眸,深深納一口氣,滿鼻清香。阿猙伸出手,嘴角盈著柔和的笑,對蒲牢說:“來。”
蒲牢鼻尖微微涼,身子不自覺地向右-傾,那邊是回房的路。蒲牢別過臉,聲音冷冷清清,“不了,我說過,無功不受祿。”
紫砂壺口的細煙忽的抖動,涼風驟起,倒映著明月的湖面泛起褶皺,竹語颯颯,紫藤飄落。月亮門的輕紗紛飛二起,白狼猛然昂起脖頸,上身偏轉間,幽藍的眸子裡晃過清亮的圓月。
四周圍著涼風,捲起的衣袖讓皮膚暴露在夜晚的冷氣中,唯有身後的柔軟散發著騰騰的熱氣。蒲牢眼裡映滿雪白的狼毛,手腕被扣住,力道正好,不輕也不重,引著她把住白狼後頸的韁繩。
“放開——”
“如果要乘這種猛獸,最好把頭髮束起來。”阿猙低著下頷,輕柔攏過蒲牢腦後濃密的青絲,從袖裡推出一枚淺金圓環,將如瀑長發束在其中。阿猙摸著固定在髮絲上的圓環,笑道:“這樣就好了。”
“我自己下去。”
阿猙扣著蒲牢的手不放。她問:“冷著你了嗎?”
蒲牢掙了兩下,沒掙開,冷冷瞪她。
阿猙從披風下取出一條紅色的長巾,撩起蒲牢長發,慢慢給她圍上,圍到一半時,阿猙停住了手,還剩一截長巾垂在蒲牢胸前。阿猙靜靜看了半刻,垂下眼,拾起那截布頭,緩緩抬起手,遮在蒲牢眼睛上。蒲牢後頂手肘,打在阿猙的軟腹,阿猙堪堪接住,話音低柔:“別怕,別動。”
蒲牢腦中閃過一道細光,額角滲出細汗,竟然全身動彈不得……
阿猙眼尾橙紅艷麗,灰色的眼瞳盛著廊亭檐下搖曳的燭火,鼻樑泛著暖光,一手按在蒲牢脖頸邊的長巾,一手拉開另一邊長巾的布頭,一片紅色擋住蒲牢的視線。阿猙雙眼一瞬,眸中燭火閃爍,夜風攜著紫藤花屑飛過她的唇角,唇線微微上揚,劃出優美的弧度。悄無聲息地傾下身,唇瓣懸在她柔嫩的耳垂,緩慢翕合:“猜猜我是誰?”
猜猜我是誰。
鯉魚湖中的錦鯉褪去彩鱗,被風捲起,合著散落的紫藤,刮過廊亭的燈籠,染上燭火,燒成光暈,恍若一陣颶風,卷著,燒著,衝上了漆黑的夜空。要到哪裡?要到過去。過去哪裡?過去記憶。
潔白的齒壓著殷紅的唇,快要滴出血來。沒有來由的悔恨,沒有來由的憤怒,還有無處掩藏的恥辱,一股腦全部湧上心頭,激盪她的內心,沖盪她的頭顱,然後眼前的鮮紅換成黑暗,沉痛,沉痛。為什麼?蒲牢混混沌沌地呆滯不動。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身體無法動彈,為什麼心裡這麼難受?蒲牢耗盡全力壓制住心頭的暴動,吃力發出聲音:“我猜不到,你是誰?”
阿猙放開手,紅色長巾落下,風停,花落,燈滅,茶涼。
廊亭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趿趿拉拉,跟著響起擔憂的呼喚聲:“秋寧——秋寧——你在哪呢?”接著又俏皮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跟我玩捉迷藏呀?嘻嘻,快出來吧,別跟我耍花樣啦。”
蒲牢安靜站在中庭里,四下一片寂靜,月光冷冷清清,竹林靠著磚牆,磚牆托著紫藤,紫藤掩著月窗,月窗扶著輕紗,輕紗飄動,伴與湖光粼粼起舞。
阿絮啊哈一聲,跑過來,用力抱住蒲牢,蹭一蹭,仰著臉說:“原來你在這裡,讓我抓到了吧!”
蒲牢兩肩一跨,垂下雙臂,阿絮摟著她的腰蹭上去,嘟起嘴,“被我抓到了,大娘子親親一個。”
遲遲沒有回應。
阿絮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下去,站直身,抬眼仔細看蒲牢的面容。蒲牢的臉色很不好,嘴唇近乎和臉頰一樣蒼白。她的眼裡有些濕潤,不知怎的,身子開始輕微顫抖。蒲牢抓緊外衣,把臉埋在阿絮頸窩,話裡帶著鼻音,從髮絲和衣物間悶悶地透出來:“龍兒,我好冷。”
腦子和心一樣又空又鈍,充斥著矛盾。阿絮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她的秋寧,何時露出過這樣軟弱的模樣?又何時露出過這樣令她心痛的模樣!
阿絮攬住她的腰,將她抱在懷中,用手按著她的頭,讓她窩在自己心口,收緊手臂,狠狠抱住,恨不得把她揉進心中。
阿絮摟著蒲牢,把她抱回房中,鎖好門窗,放下紗簾,生起炭火,點好寧神的杏香,在榻上墊好柔軟的絨毯,熄了燈,從背後擁住蒲牢,外面裹了軟和的被褥,柔情地親吻蒲牢的臉頰,舔舔她光滑的肩脖,轉過蒲牢的下巴,牢牢吻住她僵冷的唇。
指尖柔柔地撩開蒲牢黏在額前的髮絲,阿絮親昵地吻一下,再探出舌尖舔舐她的臉頰,希望能傳遞給她絲絲溫暖。蒲牢軟軟地窩在阿絮懷裡,一隻手搭在腰上,五指嵌在阿絮指間的縫隙,緊密相扣,彎著左臂摟著阿絮的脖子,仰著頭在她胸前親吻。
阿絮低著頭,右手細膩描繪懷中愛人的眉眼,彎彎的黛眉,細挑的鳳眼,只要微微一笑,就會蕩漾出醉人的酒色。可是現在……阿絮心裡又是一痛,把蒲牢抱得更緊了些。
阿絮輕輕喚她:“秋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