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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最後也會遭到報應。”
“最難受的懲罰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內心。”龍玉朗登上基台,屈起手指敲了敲宮牆,幾塊土磚凸了出來,借著水的浮力沉到別處,露出僅供一人通過空洞,走進去,拉阿絮過去,“但是如果沒有足夠的陰魂提供陰氣,這裡的幽冥水源是無法維持的,也就無法保護將來能拯救更多生命的東西,所以一個掌權者,隨時隨地都需要抉擇。”阿絮鬆開龍玉朗的手,在衣服上抹抹,問:“什麼東西?”
龍玉朗注意到她的動作,覺得有點好笑,手在水中一握,抓了把鏟子給她,“挖一挖這個地方。”
阿絮握住鏟子走下台階,宮城裡零星分散著幾座簡陋的宮殿,除了上方採光特別好,能夠將月光完完整整地保存下來外,其他並無特別之處。宮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阿絮拿著鏟子繞著幾座宮殿轉了一圈,問:“我從哪裡開始挖啊?”
龍玉朗倒好,坐在正殿前的石階上,依著沉木柱子悠悠看她,“看看月光,哪裡採光最好,水溫最涼,就從哪裡挖。”
“說了等於沒說。”阿絮白她一眼,龍玉朗笑一笑,手指豎在唇邊,說:“感,覺。”去你的感覺吧,阿絮不想理她,找了個自認為月光尤其明亮的地方,一鏟子梭下去,挖出一灘淤泥,如此反覆,不一會,感到鏟子抵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吶喊道:“誒,碰到什麼了?”
龍玉朗說:“就是它了,把它拿出來,然後接著挖旁邊的泥,這裡有很多。”
“哦。”阿絮彎腰撥開淤泥,看到藏在裡面的波痕貝殼,把它撿了出來,忽然反應過來,“你說這裡很多,也就是說隨便挖哪都能挖到嘍?”
龍玉朗托著腮笑了笑,阿絮把貝殼扔過去,“煩人精!”龍玉朗接住貝殼,裝進乾坤袋裡,說:“趕緊挖吧,挖了好去救人。”
“救人?”
“嗯。”龍玉朗解釋道,“這些貝生長在陰魂滋養的幽冥水源里,終年吸食極陰寒氣月光精華,體內儲存的汁液能安神去火,祛除眼疾,就是瞎子也能治好。這些貝殼的汁液叫做‘明水’,據我所知,明水克制紅蓮業火是很有效的。”
阿絮邊挖貝殼邊說:“所以你就拿這些貝殼給水兵,好讓他們戰勝魃軍,對吧?”
“是啊,我都說的這麼明白了。”
阿絮丟了一捧貝殼給她,問:“但是你直接出手不就好了嗎,憑你的能耐,一句話的功夫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了,幹嘛還要看著人家去打仗,得禍害多少百姓啊。”不是阿絮誇張,如果使用言靈術的話,打敗魃軍真的就是一句話的事。
龍玉朗把貝殼一一裝進袋裡,“國家訓練出軍隊,就是要去戰鬥,要去守護的,如果自己的安穩不是自己給的,反而被抓在別人手上,不論你對他們再好,始終無法改變你是外人的事實,總有一天,你也會被懷疑。”說著,她斂著眸子輕笑,“安穩這種東西,必須要靠自己,才能長久,才能保證根基。”
聽了一會,阿絮把堆積成小山的貝殼推到一邊,走過去她身邊坐下,抬起她的頭,說:“好聽的話,你都能講,什麼道理,你都明白,可是為什麼,你總是要讓我最愛的人不好過呢?”
龍玉朗有些迷惘,“你最愛的人?我認識嗎?”
阿絮乾笑一聲,隔著茫茫水波望著天上月亮,“可惜這裡不是過去,能夠改變的,出去之後依舊無法改變。”
她們幾乎把宮城裡的貝殼翻了個遍,臨走前龍玉朗又埋了幾百枚貝殼回去,阿絮笑道:“行啊,還知道可持續生態發展。”
龍玉朗說:“竭澤而漁的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幹吧。”
裝著貝殼到了鎮天公府,龍玉朗讓阿絮拿著貝殼進去,還有龍玉朗親手寫的文書,講明了明水對紅蓮業火的克制功效,希望水族軍隊能早日獲得勝利。辦完差事,阿絮從鎮天公府蹦躂著出來了,手裡還抱了一大堆賞賜,見龍玉朗坐在飛檐上往下看著,輕輕飛了上去,坐在她身旁,“喂,看什麼呢?”
“噓。”龍玉朗搖了搖手指,目色柔和,靜靜看著殿宇之下,阿絮順勢看去,只見一青衣女子神色清冷,慢慢走向了西天門,阿絮抻長脖子,脫口欲出:“秋——”回頭看龍玉朗,她垂下眼睫,像是自言自語:“有時候我在想,愛上一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啊——”龍玉朗胳膊一痛,“上次咬了我就暈血了,還敢咬?”
阿絮得意洋洋地舉起沾滿血的寶石匕首,“我沒咬,我用捅的!”
有了明水的幫助,戰事順利多了,犬戎鎬西一帶的魃軍節節戰敗,很大一部分逃進了鬼市,女伯立馬寫了封書信給鬼市的獬豸,請鬼市協同水族作戰,早日殲滅魃軍,將魃神捉拿回夢裡,由辟邪親自審判。
旱災消退,瘟疫緊隨其後,此外很多地區還鬧起了“影子鬼”,家家戶戶都不敢把每間房關死了,若是在密閉的空間被鬼踩了影子,就會被奪走身體吃掉靈魂,然後成為影子鬼的人皮套子。
龍玉朗說:“旱災易去,中瘟難解,我又該去想個借人行善的治療法子了。”
“哎,”阿絮叫住她,“這個嘛,我這正好有神奇的東西,包解百毒,中瘟也不在話下。”說著,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血滴石,“喏,看這個。”
龍玉朗笑道:“鴆妖血淚,鴆王成年時淬鍊體內毒素結晶而成的靈藥,現世十分罕見哪,真虧你手裡還有這樣的寶貝。”
阿絮神氣道:“我人緣好嘍。”
把血滴石交給駐紮在瘟疫區的將領後,兩人又調查了影子鬼,協助巫師們祛除惡鬼,淨化亡靈。漸漸地,飽受旱災瘟疫和惡鬼摧殘的土地一點點恢復了往日的安詳與寧靜,山川清秀,農田富饒,家和事興,國泰民安。
站在高高的樹梢,滿眼綠樹蔥蘢,耳邊是放牛小童的歌聲,阿絮有些失望地嘆氣。龍玉朗倚在一旁的樹枝,問她:“怎麼,問題都解決了,還有什麼遺憾嗎?”遺憾?當然有了,阿絮本以為能在畫魅之陣里找到言靈術心法的,結果沒有,她對龍玉朗說:“反正說了你也不懂。”然後坐下身,想:已經完成考驗了,按理說畫魅之陣該自動破解啊,可是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是什麼意思呢?
☆、仔仔
阿絮這話聽在龍玉朗耳里有些可笑,龍玉朗搭在膝頭的胳膊晃了晃,直起腰,撐起身來,一手抓在樹幹上,仰頭問她:“你說來聽聽,天下之大,有什麼我不明白的。”
阿絮對她的自大嗤之以鼻,回道:“其實呢,有時候一個女孩子說‘說了你也不懂’,不是你真的不明白,而是她根本不想告訴你這件事情。”
“哦,”龍玉朗點頭,“所以你是不願意讓我知道你為何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