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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旭後背緊繃起來,手掌緊緊握著對講機, 「穗子?你們那邊什麼情況?」
「呲……呲……」聽不見豐穗子講話,對講機里全是混亂電流聲。
炮彈轟炸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步戰車在坑坑窪窪的地上疾速前進,在暗夜帶起滿天沙塵,看不見的地面一個超級大彈坑卡住車軲轆,整個車廂狠狠地顛簸,安旭他們也跟著前仰後合。
開車的賀正鎮定自若,挽起的袖子肌肉緊緊崩起,條條青筋如同要爆出皮膚一般。
後面車廂沒有玻璃,不像他,坐在駕駛艙,在黑夜中炸起紅花的炮彈和他的雙眼只隔了一面玻璃。
步戰車很快繼續前進,而對講機還是收不到豐穗子那邊的消息,唐三彩拉開衣領的拉鏈,爆了聲粗口。
「操!」
他快要把對講機捏碎了,「該死的,你們那邊什麼情況?收到請回答!」
「……」
步戰車找到豐穗子一隊時戰況正烈,他們這裡已經是交戰區和非戰區的邊緣,兩邊用斑駁的鐵板歪歪扭扭地隔開。
因為和戰區離得太近,正在巡邏的武裝隊和維和部隊的部分士兵遭到了誤傷,甚至有兩個黑人被滿天飛的流彈炸斷了胳膊。
豐穗子她們舉步維艱,撤離害怕受傷,不撤也不是辦法。
堅硬的車體擋住醫療隊,特安組跳下車讓豐穗子他們在車裡給傷員處理傷口,一個被炸掉了左耳朵的黑人拽住安旭的手緊張地和他說話,安旭聽懂了。
不遠處還有幾十戶百姓,他們比這邊還要危險,需要特安組帶他們往安全區域躲一躲轟炸。
安旭用英語讓那黑人放心,步戰車交給醫療兵和傷員躲炮彈,特安組跑步去找遠方的居民帶他們轉移到安全區。
"咻咻"的炮聲連天響,有時候兩三枚炮彈一起爆開,把半邊天照亮,這半人高的鐵板如同紙糊,沒什麼實際作用。
就在特安組左閃右奪前進的路上,賀正的眼皮突然猛烈抽跳起來。
衣錦夜行的特安組由唐三彩前鋒、賀正殿後,明明四面八方都不見光亮,一行人只靠頭盔側目的遠光手電照亮,賀正曾經在部隊的戰爭意識卻在這一刻覺醒。
直覺告訴他前方有什麼東西正在朝他們衝過來。
"趴下!"
賀正一把撲倒他前面的安旭,兩個人在地上滾了兩圈半,前面的其他人聽見了賀正的命令及時靠著身側的鐵板匍匐到地上。
沒有人受傷,但他們都聽到了一聲厚重金屬撞在鐵板上的聲響。
這聲響安旭聽的尤其真切,但他此時顧不得去想那東西是什麼,因為……
安旭被賀正緊緊的抱在了懷裡,接著,他因為在地上滾了幾圈之後翻了個身,整個人被賀正面對面箍在臂彎,而因為他們的動作過去迅速激烈,兩人的身體和臉不受控制地貼在了一起。
在這時間靜止的一刻,安旭似乎透過厚厚的防彈背心感受到了賀正強烈的心跳。
最令人尷尬的,他的牙齒和賀正的下巴狠狠地搶在了一起,就是語文課本里"以頭搶地爾" 那種"搶"法,安旭的牙齒和嘴唇當時便麻痹了,之後便是強烈的疼痛,他躺在賀正身下的縫隙里聽見了男人的一聲悶哼。
看來是非常疼了。
然而賀正顧不得險些被撞碎的下巴 ,側過頭用手電照向鐵板,果然,是片足足有碗口那麼大的彈片。
直直地扎在鐵板上穿透了一半 ,就在安旭腦袋的正上方,如果他沒有帶著安旭趴下,那麼這東西已經把安旭的腦袋橫著開瓢了。
這件事過去很久賀正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在黑暗之中感應到那片彈片,好像冥冥之中有什麼指引一般。
特安組有驚無險地跑到兩百米外帶著幾十戶居民撤離到了安全地帶,等醫療兵從駐訓地接特安組回去已經是深夜,眾人簡單洗了洗全身的灰便各自癱回了窄窄的行軍床上,累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安旭選的床位挨著賀正,可現在他看賀正安然地平躺在床,一時有點後悔選這個床位。
在關了應急燈後安旭採摘下頭盔,從賀正把他結結實實抱在懷裡撲倒直到現在,他的耳朵尖還是紅俏俏的。
一個大男人臉皮薄成這樣要是被組裡人看見了,安旭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躲羞不成。
即使知道沒有朝自己這邊躺著,他也害羞地轉過身背對著賀正躺在床上,剛才被人緊緊擁在懷裡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忘,更何況安旭從小就覺得自己喜歡男生。
在那一刻,他完完全全被賀正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包圍了,外面是炮火聲聲,而賀正的懷抱溫暖又充滿安全感。
更何況,他自己的嘴唇還貼在了賀正的下巴上,甚至兩個人的上唇下唇不可避免的擦了邊……
安旭像是十六歲剛剛情動的少女一樣胡思亂想了一腦袋,最後被不知道是誰震天響的呼嚕聲拽回了現實。
第二天,安旭和賀正默契地都沒提昨晚的事,安旭甚至沒好意思湊到賀正身前和他說聲謝謝。
早飯是聯合國的補給麵包,硬邦邦的不知道存了多長時間 ,包裝上都沒有生產日期,申龍咬了一口如同老牛嚼草,過了很久才咽進嗓子眼裡,嗚呼哀哉著想念老房的打滷面。
辛虧尤隊過來給他們報了個喜訊 ,工兵們在基建區域發現一塊尚且能夠栽培植物的黑土地 ,他們打算蓋上塑料棚種些適應的蔬菜 ,只要精心培養加上耐心等候,過不了多久大家就能吃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