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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眼裡, 阿肯他們已經不是他的家人, 而是與他的信仰背道而馳的異教徒。在那些極端組織的眼裡,異教徒不配活著。
新朋友的死訊來的如此突然,安旭喉嚨中哽著火,最後平靜地接受現實。
他從卡沙懷裡接過小狗,又想到那天阿肯抱著它來找他, 安旭那時候還以為阿肯是來找他要水和麵包的, 可阿肯的初衷卻是來給安旭送水。
安旭問卡沙,阿肯現在在哪, 卡沙說阿肯和他的媽媽妹妹已經被部落送去火化,他們這裡和中國不同, 人死了沒有固定的墳墓。
火化也是傳統, 每個人最後都會變成個火漆罐, 擺放在供奉了屬於他們的神靈的廟堂中。
安旭沒有再多問,面無表情地抱著奶狗去餵他吃的。
腦子裡倒帶似地回放著阿肯毛茸茸的捲髮、天真無邪的大眼睛、還有他那與年齡不符的弱小身板。
低低的嘆息從喉間溢出,安旭捫心自問,是不是他自己還不夠強大?
小時候沒能保護親愛的爸爸,長大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厲害, 卻守護不住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特安組因為阿肯的事陷入低氣壓,賀正身為組長倒是表現的淡定,把組員們的情緒看在眼裡,但並沒說什麼, 第二天卻提出帶全組去屬於他家的寶石礦走一遭。
跳上敞篷,唐三彩狗腿地扒著賀正的座位," 是我想的那樣?去你家的礦上看一看,那是不是見者有份啊老大~ "
賀正面色平淡地啟動汽車,唐三彩話落之後他悄悄觀察了一下身邊副駕駛上安旭的表情,敷衍地對唐三彩嗯了聲,迎來後排一陣歡呼,然而他旁邊的安旭依舊平靜。
安旭還是忘不了阿肯的事,聽說賀正的礦上給他打電話過去看看,失聲醒悟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竟然那麼大。
阿肯連最基本的溫飽都無法實現,賀正卻是個擁有金山銀山寶石礦的富翁,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敞篷馳騁了四小時才到達賀正家的寶石礦,那是一處開採藍寶石的工程,藍寶石開採量在全世界已經罕有,在這裡多見的面孔是中國人,賀正今天被他僱傭的經理人喊過來是按照慣例查看礦上半年來的帳務,特安組一下車,賀正大手一揮,隨他的組員隨便逛隨便拿。
受賀正僱傭的經理人十分聰明,隨著自家老闆去辦公室的路上招了自己得力的助手讓他帶安旭一行人參觀,務必不能怠慢了老闆的幾位朋友。
安旭他們在那位助理的帶領下往寶石加工處走,他踩著腳下的鋼板仰望遠處,高高的吊塔正在工作,礦場上迴蕩著各種乒鈴乓啷的聲音,恍然想到一個問題,賀正父母的故事是怎麼樣的呢?
從寶石礦回去,特安組收穫頗豐,先有賀正的大方准許,後又有助理熱情招待,他們人人被送了一顆鵪鶉蛋大小的裸寶石,螢藍的寶石經過打磨後呈現出與玉石異曲同工的效果。
貴重的寶石裝在黑絨錦盒裡,賀正專心開車,安旭擺弄完手機從口袋裡掏出個錦盒在賀正面前打開,"給你帶的。"
賀正隨意打量了一眼,他從小對這種東西就見怪不怪,並不覺得稀罕,扯動嘴唇。
"你拿著吧,隨便收藏或者送給誰。"
"知道你看不上,不過咱們可以做成隊內紀念品嘛,手鍊或者戒指什麼的。"
賀正又看了一眼他手裡的盒子,沒出聲。
安旭自顧自言,"這麼大,可以切割開成好多小顆 ,做成手鍊,還能和大龍送的金鍊子配成對呢。"
"隨便。"
草原上萬年不變的荒蠻,斗轉星移,時間一恍四個月便過去。
這之間,工兵大隊掃清了雷場的所有地雷、 種在黑土地里的蔬菜成功端上維和部隊的餐桌、幫助當地平民發展的基礎建設超過預期百分之七十、 安旭代養的小奶狗從巴掌大小長成板凳大……
要離開了,卡沙小分隊在特安組離開之前請他們喝酒,巡邏在晚上,安旭他們就著工兵大隊炒的家常菜和卡沙一行聚餐。
駐地是沒有酒的,卡沙帶來的是他們本地的酒,嘗不出什麼酒味兒,更不醉人,可一頓飯還沒吃到七點卡沙他們便撐不住了。
申龍被他們拉去又是掰腕子又是表演軍體拳,安旭他們坐在露天的桌子下看熱鬧。
八月初的非洲,到了七點也沒有要天黑的跡象,卡沙小分隊鄭重地和特安組擁抱告別,安旭他們踏上最後一天的巡邏之路。
熱浪包圍著皮膚,安旭早已習慣了乾燥的空氣,賀正把敞篷開的四平八穩,等到天黑時,車子被一群黑山羊擋住去路。
在這之前,特安組從沒講過草原上有這麼一群人工養殖的黑山羊,吹哨趕羊走的老人垂著臉,赤腳踩著燙人的沙塵地。
"誒,老大別開車。"
后座的唐三彩單手捂著脖子上的相機跳下車,鼓動車上的人。
"哥兒幾個快下來,明天就回去了再拍點照片兒啊,回去上哪兒找這麼一群黑咩咩去。 "
安旭他們下了車,唐三彩顛顛兒的攔住牧羊人和他交涉一番,他們站在黑山羊堆里,安旭一個走神,側腰被一隻體型壯碩的山羊用羊角撅晃了身子。
他一扭臉,得,山羊直接把他拱賀正懷裡了……
"咔噠",相機的快門響起,這倆大男人四目相對、 安旭還縮在賀正懷裡的畫面正好被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