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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盼望自己身體健康多活些年頭,有生之年能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
一個,盼望丈夫身體健康多活些年頭,孩子幸福平安,母女二人不再終日為某個彌天大謊而煩憂愧悔。
對話間,袁氏已點了油燈,攏攏衣領拉開廳門,回頭問一句:“等半天,柴頭碳都要熄了,我再去添兩根,你要不要紅碳,給你夾個火籠?”
“不用,關著門咧!一會兒吃完就回屋,鍋里留點熱水就成,洗把臉洗個腳再躺被窩才暖和。”
“嗯。”
如此看來,袁氏夫妻相處間,是多年相扶相持的默契與融洽,豈會是一句兩句無傷大雅之口角能破壞的。
話畢,袁氏出得廳,掖上門端油燈去了廚房,留下那人在廳內繼續嗑瓜子,暢想未來兒孫繞膝之福。
又過了半刻,天色越發昏沉,風速愈有加大之勢,廳門被推開,進來的不是孩子娘,是那終於折騰完的倆娃。
“爹,我娘呢?你們吃了沒?”
進廳的二人已換了常服。袁少安紅光滿面,精神頭十足。她身後的耿秋月則眉眼含春,垂著眼羞得不敢看向長輩。
長輩打眼瞅瞅她二人,心中有數,笑眯眯道:“沒呢,等你倆。你娘在廚房熱菜呢,去幫忙啊。秋月丫頭,過來坐。”
倒是親疏有別,呵呵呵……
親兒媳婦秋月丫頭垂眸應一聲:“嗯。”隨即拖著微微犯軟的身子,入堂落座。真是羞死個人!
“不是說了讓爹娘你們先吃麼,您還要喝藥的,等不得!哎呀我去廚房看看。”
念念叨叨著,少安心滿意足,傻傻笑起來,讓她才破瓜出血的媳婦兒好好坐著,自去了廚房。
彼時,袁氏才又往灶膛添了根柴,準備揭鍋蓋再加半勺水溫著。少安摸著黑到了門口,推門進去,
“娘,可以吃飯了,我來幫您。”
袁氏回頭,望向女兒的眼神帶,責備又無奈:“喲,捨得出來了!秋月呢?”
“嘿嘿,娘!”少安擠出少女感滿滿的羞澀不依,扭了衣角拿肩膀蹭蹭娘親,示意對方快快停止取笑她,又道:“娘,還剩沒剩有今兒的雞湯呀,我想熱了給秋月喝。”
臉皮厚如袁少安,在知根知底知她心意的親娘跟前說這意味甚濃的言語,也不禁犯了真真切切的羞,說到一半紅了臉,也不管被問的娘親理不理會,自顧自行動開來,揭了一個又一個鍋,找著剩下的半鍋煮雞鴨的湯水。
“有嘢,娘我熱一下這個昂,您先忙活吃夜飯,鍋里的菜都熱著呢吧……”
這個死孩子!倒也真是好意思說!袁氏瞅瞅她,再瞅瞅她,搖搖頭長嘆一記,教她,
“用小灶燒,加幾個紅棗,燒滾了就好。”
少安聽得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一時感動滋生,抿抿嘴吸吸鼻子:“誒,好勒!”
另一頭,耿秋月心中生出十成的悔意,暗恨自己為啥因為羞於面對少安她娘,而答應留下陪著少安她爹嘮嗑。而她這公爹,跟她嘮嗑的都是啥唷不羞死她耿秋月不罷休還是咋的?
“誒,年輕人嘛,爹和娘都理解你們的。也不是我這個當爹的賣瓜自賣自誇,安兒確實是個懂事勤勞的好孩子,你們兩個同歲同村長大,兩家知根知底的又不是我誆你對不對!你倆都是好孩子,有爹娘看著,往後定是能過好日子的……如今我這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抱上孫子,呵呵呵……”你懂的。
呵呵呵,我當然懂的。可您這話我不會接,不敢接,不能接。
我耿秋月既不能讓您抱上孫子,也不能讓您抱上外孫,實在慚愧!
是故,我耿秋月能應的,只是:“是,月兒往後一定悉心侍候公婆,和少安好好過日子。”
唉!長輩不就是這樣。孩子生下來,盼著你快快長大。孩子成人了,盼著你快快說親成家。孩子終於成親了,馬上又盼著你快快生娃,生完一個盼你生第二個,第三個……
想著這個,爽朗高傲的耿秋月不免也愁了起來。雖然自己與少安做好了沒有娃的準備,可不還有兩家子人眼巴巴望著呢麼!
算了,往後若是被催煩了,就統統推到袁少安身上!反正她本就是個娘娘腔!
不尷不尬著嘮了半晌,廚房忙活的人端了菜過來。
“菜來啦!月兒,這餐都是今兒喜宴沒吃過的剩菜,雞鴨肉都是新切的,熱了吃還是很新鮮的。”
“沒事兒,娘,就吃這些,這麼好的菜總不能倒了浪費吧,來。”
耿秋月乖巧應聲,起身幫著擺盤,餘光朝門口瞄,未見得人,緊張之感卻是褪了大半,好歹多個人且是個知道底細的在場,尷尬也就不那麼濃烈。
飯菜已齊,幾人落座,沒多會兒少安也過來了,端了一整隻煲,熱氣騰騰香味撲鼻,惹得廳內更添晚飯氣氛。
“來來來,一人一碗紅棗雞湯,大喜日子暖胃又補身。”
眾人斜她:“……”
“本來今日安兒已經喝了不少,我還是熱了一壺酒。這可是新媳婦進門,咱自家人頭一回團圓吃飯,一家人該碰個杯。”
袁氏帶著對這樁婚事的各種複雜情緒,帶著對耿秋月的感激與憐惜,帶著對兩個孩子的美好祝願,邀一家人舉杯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