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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盯著她的袁少安瞧著她笨拙的動作,急出那一頭的汗,一雙三兩下弄得髒兮兮的手掌,以及那滿臉的興奮模樣,嫌棄的白眼扔過去,
“解個魚鉤跟打仗似的!受不了你!就是條草魚,這麼點兒根本就不大好不!長這麼大連條魚都不會認,也不會釣,就會吃了吧長那麼胖!不知道的還當你是城裡來的千金小姐了!哈……不過千金小姐怕是沒人像你那身材的罷!”
少安嘴上喋喋不休著,拿眼環顧一下四周,撇撇嘴,放下魚竿靠過來,左手接過那條魚,右手扯下手邊幾根芒草,自魚嘴往魚腮那麼一穿,三兩下綁好,遞迴去,
“一條夠了沒呀?會不會殺?會不會做?要不要我教你呀啥都不會就會張嘴吃的胖妞!”
雖然對袁少安那張嘴很是不爽,這人一連串體貼的舉動倒是很叫她耿秋月消了消氣,只嘴上仍是不願落下風,
“會釣魚了不起呀!誰規定吃魚就要會釣魚的?你以為個個都像你呀吃豬肉還要養豬還要殺豬,會殺豬也沒見你娶得上媳婦兒!”
“你才殺豬!我家只養豬不殺豬!還有,誰娶不上媳婦兒?這村里我袁少安是最不愁娶媳婦兒的,不信你去問問!耿秋月我告訴你,再跟我嘴碎信不信我立馬回家叫我爹去你家提親去,叫你知道我袁少安娶不娶得上媳婦兒!”
“你敢!”
“我敢呀!誰不敢誰是孬種!哼哼,畢竟胖妞你現在也算有幾分姿色了,我也不虧!咯咯咯……”
袁少安也不知咋的,說著說著竟是耍起了流氓,擠眉弄眼,一副市井無賴調戲良家少女的猥瑣笑容擠上來,叫那個被她調戲的良家少女氣紅了臉,
“你敢你就來呀!看我爹怎麼把你趕出去!”
秋月又是氣又是羞,更是十分的不爽,這個死人真是越發討人厭了,從前見了最多也就是嘴欠幾句,如今竟敢放話調戲起她了!不知死活這個娘娘腔!
想他們耿家雖不如袁家富裕,在這鳳凰村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她爹過不了多久便要就任新村長,眼下整個村哪家不是巴巴的上趕著討好他們家,哪個青年男子少年女子見了她不客客氣氣喊上一聲“秋月姐”或是“二姑娘”?
只有面前這個死人!時時嘴上不饒人,處處不討她喜!這人那番話,叫她冰清玉潔一向以嫁給偏偏英俊少年郎為目標的耿家二姑娘如何咽得下去這口氣!
越想越氣,秋月當即發起了飆,不管不顧地揮起手上的魚,一下一下往那嘴上占她便宜的死人砸去,
“作死的袁少安,想娶我,下輩子吧!本姑娘是要嫁給有相貌有學識的大家少爺的,打死也不嫁給你個殺豬的娘娘腔!”
“停手!停手聽見沒!”
雖說少安身上是一套幹活穿的粗布短衫,不很值得珍惜,可這耿秋月拿一條活魚使勁往她身上砸,實在叫人不能忍。可惜秋月被她惹得一腔憤恨羞惱,哪裡能輕易住了手,只管一個勁往她身上招呼,可憐了那條方才還鮮活著狠命撲騰的魚兒,此刻已是翻了死魚眼,死不瞑目……
“住手啊死胖妞!再打信不信我捂你嘴!我這雙手今兒早上餵了豬鏟了豬糞沒洗的昂!不怕你就繼續打!”
下一瞬,少安只覺身上一輕,鈍痛感沒了影,抬眼去瞧,見那瘋狂的胖妞收了手在粗粗喘氣,片刻,以極為噁心嫌棄的表情丟過來一個大大的白眼,隨後撿起地上的釣竿竹笠,提著已然命喪的草魚,轉身抬步,一溜煙跑走了……
那道背影甚是婉約窈窕,當真比從前胖墩墩的身影好看上百倍,少安瞧著瞧著有些出神,又仔細回憶起方才僅有的兩次對那張瘦下來的小臉的細細端詳,撇了嘴,心中卻是暗暗點頭,旋即又思起那女人嘴毒的模樣,發狂的模樣,怎麼想都覺著那潑辣的性子著實配不上如今這副面貌身姿的耿秋月……
嘖嘖嘖,人無完人,也不是人人都如春兒一般完美的。
春兒……春兒……春兒……
唉!
這頭,耿秋月一手抓著魚竿,一手提著今日的收穫,頭上頂了竹笠,腳下疾步走著,神色依舊未能平復,路過的村民見了她驚奇又熱情地打招呼,她卻是未曾回以笑臉,一副別人欠她百八十兩的神情,叫人見了,只嘆這耿家二姑娘人是瘦了美了,脾氣倒是又長了……
這姑娘將來找了婆家,怕是不能吃虧的主!
要說這耿秋月,是這鳳凰村里與袁少安彭春兒一般,具有極大話題性的後生少女,她的年紀與袁少安相近,近到同年出生,只一個年中一個年末,少安上月才過十七,亦即是秋月尚未滿十七,若是按虛歲算,也當是這個年歲。
可即便是這個歲數了,她也還未定下親事,而他們耿家卻總是一副不急不急的樣子,旁人議論自然便多了。
議論啥?他們能曉得啥?左不過就是那幾個原由。
一是耿家二姑娘雖長得敦實,卻是自小嬌生慣養性子潑辣還不愛下地干農活,遠不如她大姐秋梅她堂妹秋芳賢惠,一般人家根本不願討這樣的媳婦。二是耿家在鳳凰村頗有名望,耿老大亦即秋月的爹,是這村里少有的見過世面的人物,年輕那會兒時常進城,學識有那麼些些,城裡人脈也有那麼一丟丟,村里人有事找他幫忙多過找村長,他也樂於施以援手,是故村中人對他們耿家人多是敬重,一般農家人斷不會想著高攀他家的閨女……這最後,便是人耿二姑娘出了名的心高氣傲,向來瞧不上滿身汗臭味的鄉野糙漢子,一心想著將來嫁一個英俊挺拔溫柔體貼的如意郎君,而且最好是不必干農活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