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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耿家,袁少安一改娘里娘氣作派,挺起身板提著東西與耿秋月並肩入了院,前一刻還凍得牙齒打顫,這一刻已強忍下凌厲刺骨的寒意與手腳無知覺的僵硬,揚聲與娘家眾人打招呼,努力維護她好好女婿的形象。
“喲,回來啦!月兒安兒,快進來!”
“瞧你們兩個冷得,鼻頭都紅了,快進來烤火。”
耿家眾親早已齊齊等在廳中,見人進來,忙起身迎出去,眼瞅著二人一副墜入冰窟的模樣,雀躍的心情稍緩,趕忙接過少安手上的雞鴨身上的菜籃,催她們入堂烘暖。
“呀,讓我瞧瞧咱家嫁了人的月兒!你呀,幾天不見把爹娘想得呀,成日在大伙兒耳邊念叨!”
耿秋梅身子養了幾個月,現下已大愈,大冬天裡裹得厚厚實實,臉色紅潤精神,有心打趣自家妹子,瞧著妹子水靈靈的嬌俏樣兒,一看即知生活滋潤美滿,不免心生安慰,再打眼去瞧那妹夫,暗暗點頭:月兒嫁得好。
那頭耿大娘差耿秋堂去放了雞鴨入籠,自己去廚房擱下肉,給灶里天兩根柴頭,才急急出得廚房回到廳中,加入觀摩調侃大軍,與大女兒一同,拉著小女兒好生打量一通,關照男人們仔細招待新女婿,扯了新出嫁的回門閨女回房審問。
只是嘛,她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淺顯的深奧的,含蓄的張揚的,有的沒的,著實叫她耿秋月躁得慌,羞得慌。
她們問:“咋樣,婆家兩老待你好不?”
她答:“好著呢。”
她們問:“咋樣,袁家平日的家務活是不都交給你了?餵豬鏟屎要你做不?”
她答:“沒,也沒讓我多做啥,就是燒燒火摘摘菜……我才嫁過去幾天呀,才沒那麼利索啥都能擔下來好不!”
她們問:“咋樣,少安那小子待你如何?”
她答:“好著呢,會疼人。”
她們又問:“有多會疼人?你倆洞房夜……他會著緊你的感受悠著點不?還是猴急不管不顧的撒歡把你傷著了?”
她答:“……”
從她紅到沒邊的一張俏臉中,對方二人得出答案,欣慰一點頭,再追問:“他家有催著你生娃娃沒?少安是咋說的,打算要你生幾個?”
她……答還是……不答?
廳外,情形相似也不似。
耿老大做了一陣村長,年關時節走訪村鄰一一拜訪,氣場派頭練得更足,和善的面色下蓄著一股強勁的力量,眼光上下掃過他家新女婿,不露聲色,心中讚許。
“安兒,月兒嫁過去這幾日沒給老耿家添麻煩吧?要是有,你可得擔待呀。”
威壓以玩笑的形式散出,精明如袁少安如何不懂,堆起笑,搓搓手又往火爐送近些,回道:“哪能呀,秋月可能幹了,我爹我娘都很喜歡她,老說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兒是我走狗屎運了嘿嘿!”
耿村長老神在在,也扯了笑,心間對此言極是認同:你小子可不就是走了狗屎運!
雖然仍有些身為人父被人搶了寶貝閨女的鬱悶心理,耿老大到底是耿老大,一個能入他法眼入他家二閨女法眼的人,差不了,小兩口看起來的確是如膠似漆郎情妾意,他也就放心了,最後作為娘家家長嘮叨一句,
“說那些幹啥,你倆好好兒的,我們這些老傢伙才最安心。些許話不該我說的,在這兒跟你多句嘴,你也成親了,往後把心思放到家業上也要記得多多顧家,月兒有時候性子蠻,惹了你火起,你想想她在老耿家是被寵大的,就不會多不樂意了。”
簡而言之:我家丫頭不論咋樣你都得受著寵著,不能欺負。
少安默默聽著,免不了在內心深處悄悄啐一句:從來都是你家丫頭欺負的我好不,我也就是耍耍無賴占占便宜……
可惜只是想一想,老丈人苦口婆心立下馬威,怎好不乖乖接著?
“是是,安兒記下了,一定待月兒好,不叫她受委屈。”
“就是嘛少安,咱們男人就該有擔當,不能讓媳婦兒吃苦受罪的!”
這時,坐了良久一直未發言的張順德忍不住開了口,深有感觸的他對此觀點持萬分贊同態度。只他這插話,惹得堂上端坐的老丈人微微顫了眉,斜了眼瞥他一記,那眼神仿佛在說:我家秋梅嫁給你受的罪還少啊?
男人嘛,誰沒點傲氣。事關尊嚴與面子,張順德就算再為人老實,也難免不為岳父大人這一記眼色刺痛。為了挽回尊嚴,為了自己與秋梅的將來,張順德更是下定了決心。
“少安,上回我跟你說的那事,就是殺豬賣豬肉的事,我都和爹娘秋梅商量過了,大伙兒都支持。你看你這邊是不是方便,給我分下這個差事?”
言下之意:我準備好入行當屠戶了,你家正好有豬,咱們兩家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望著眼前這態度堅定、鬥志昂揚的憨厚男子,袁少安很難拒絕:好吧姐夫,既然你已立志要當一名豬肉佬,那麼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成,都是自家親戚誰也別講客套。這樣,正月元宵我家要殺兩頭豬,你到時早早起身過來,我讓楊大叔他們先帶帶你熟悉熟悉,再下回就要你自己上手去殺豬賣肉了,有啥不懂的你就多問問幾個大叔,他們人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