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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人已出了廳,貼牆角快速溜回了房,取了少安換下的那套今早冒雨去餵豬回來時滑倒遭殃的衣褲,準備去廚房沖一衝上邊的泥漿……
留下的袁家二老與袁少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相顧無言。
另一頭,耿家眾人也在為這天氣憂心忡忡。今日張順德無法出門做生意,只待在家中一面安撫照料著孕妻,一面與老丈人商討對策。適才,他已與家中人商量過,時下正好披上雨蓑,帶上笠帽,扛起鐵鏟,預備出門一探外頭究竟變成了個何樣世界。
昨日耿家張家都播了種,因為這場雨,現今光景如何,他們無法想像。張順德卷高褲腿,冰涼渾濁的泥水浸至腳踝,身上蓑衣頭上竹笠被雨打砸得啪啪作響,腳下踩著一時是軟軟泥漿,一時是硌腳石子,一步一步朝前走得艱難。
才出了院子,入眼便見院前田地已漲滿了水,部分低勢的田埂亦難逃漫水境地,田邊溝渠同樣景觀。
“這下可糟了!”
張順德皺起眉心輕嘆一聲,遠遠也瞧見有幾個披著蓑衣的人,如他一般出門探看的。他家與耿家的田地離家不算遠,依眼下之況,想要過去,得花上些工夫淌水而去,有必經的田埂小道漫了水看不清路,人走上去極是危險。
然而不可不走。整條村這會兒,即便頂著大風大雨,仍有不少男人出得門來,費轍去到自家田裡,看一看能否開田口引水放流,救一救已被泡得不成樣的谷種。
如人所料,雨水積深,各家的田裡基本被淹得漫出水來,地勢高些的情況好上一丟丟,卻也已是把人們忙活數日的成果糟蹋殆盡。有不少人家早前幾日播的種,這兩日已冒芽長苗的,被淹得看不見丁點兒綠,有同耿家一般近日才播的種,莫說穀粒蹤影,田裡水深幾何還得小心翼翼去探過才知。
此地天災少有,今日之景也是多年未見,才過完年多久就出這檔事,今年怕是不好。
雨勢一直未降,張順德費了大力氣認路淌水,先去了自家田邊,接著去耿家的田邊一一瞧過,因為他們兩家的田都是地勢不高的,幾塊田即便開了口的都已通上水渠浸滿水,直接把邊上田埂淹沒,水田與溝渠無一倖免。
望著周遭慘狀,張順德塌了肩膀,仰起頭來要看看天,一陣風颳過,把他頭頂竹笠帶走,雨珠毫不客氣往他臉上頭上砸……
如此遭遇,很難不讓人氣恨。順德忙去撿回竹笠,拍一拍往頭上一罩,抹一把臉,心道無法,無奈抓著鏟子往回走了。一邊走,一邊不住在心底多想:難不成是我張順德流年不利?!老天爺就不能讓我姓張的好好逢件喜事麼!
小心探路一步一步往家走,張順德來回一趟家中,已過去半個時辰。眾人見他頂著一身濕氣回來,忙迎進廳相問,
“咋樣,外頭是啥光景?”
耿村長神色凝重,從廳內觀天可知,這場雨下得大為不妙,他雖未出門出院,已可想像地勢偏低的外界遭遇如何,十成是壞了。
張順德接過秋梅遞來的水,一口灌下去長嘆一聲,皺眉嚴肅道:“爹,雨太大了,水已經把所有地勢低的田淹了,田埂都淹沒了,要是再這麼下去,剩下的田遭殃也是遲早的事。”
“這麼說,咱們兩家的田豈不是都……”
耿秋梅插話一句,臉色愈加染了憂。張順德拍拍她的手,拉她先坐下,復又看向老丈人。後者眉心擠成川字,喃喃說,
“田淹了,水渠滿了……這麼說,泗水河的水位已經漲了不少,雨再這麼下,那……”災難襲來無可避免。
心中設想未出口,耿老大定定神,回身一一掃過家人,鎮定道:“辛苦了順德,先回屋換身衣裳。我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人商量下對策。”
耿大娘心焦如焚,板了臉出言制止:“這麼大的雨你要上哪兒去找人?萬事等雨小些再說!”
是這個理。這時候出門是極不明智之舉。若非心急要去探看,張順德這年輕力壯的也不愛強頂著大風大雨出門吶。再且,驟雨橫飄勢不可擋,他就算是出得門去召集人手,能有何良策?自上而下的泗水河已漲了水,他們這偏高地勢的村莊,再尋何處引水放洪去?如今看來,田地損失已成定局,顧好自家院子才是眼前緊要。
被家人一勸說,耿老大也就歇了冒險出門的心,坐下來靜靜沉思。
可等他們略略定下神來,驀地又齊齊念起,地勢偏低的——村東袁家!
不錯,鳳凰村村東地處偏低,袁家殺豬專用那塊岸地,即是泗水下游,再往上些,是袁家養豬場,再往上些,不就是袁家大院了麼!
虧得袁家那頭小兩口還在擔憂著親家這頭,卻不知他們自家已身處最險境!
如此一想,耿家幾人更是焦慮,他們家的寶貝心頭肉耿秋月有危險!
蒼天吶,請快快束手,饒了我們吧!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這一章拖得太久!
第87章 搶險
此時,頭腦清醒的袁家人也已意識到危機臨門, 齊齊站在廳門口望天深思, 商討預測將可能面臨的極劣境地。
“這雨是不打算停了麼, 可咋整喲……”
天公作惡, 雨連續下這般長時間仍未見收勢, 可把一家子急得,饒是樂觀鎮定的袁少安, 也禁不住慌了心緒。身旁耿秋月亦已多時不見展眉,縴手扭著少安衣角, 心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