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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念依然看著窗外,眼裡盛滿熠熠星光:“如果你確實知道呢?如果你過早死去,會導致你的……伴侶,也一樣過早死亡,你還會……在最初的時候選擇跟她在一起嗎?”
遲敏驚訝地睜大眼睛。她不知道司念遇到了什麼,卻忍不住跟著去思索,想到了自己的哨兵老公,想到如果自己意外而死,老公的意識海將有極大可能崩塌……
這就是為什麼嚮導們必須受到嚴密保護的原因。在哨向伴侶中,如果嚮導死亡,哨兵有極大概率一起死掉,但反之,若是哨兵死亡,嚮導會受到一定影響,卻不會危及生命。
大概在聯邦看來,嚮導是可利用資源,必須保證其長壽,做出更多的貢獻。
為什麼只有我們最精英的部隊裡才會有嚮導小組配備?就是因為嚮導稀缺且珍貴,只有最大限度的保存嚮導,才能讓哨兵和嚮導這一批特殊的人群,為聯邦事業做出最大的貢獻。
遲敏一瞬間已經想了很多,忽然感覺司念這個問題竟有千斤之重。
如果可以選擇,你難道會為了自己這一生的幸福,而陷你親愛之人於死地嗎?
☆、痴纏
兩個人在隔間裡一起看著星空,討論著人生、哲學和世界。結果,到後來,遲敏說起她自己,滿眼的淚水,反而被司念勸慰了一番。
等遲敏趴在自己肩膀上盡情地哭完了一場,司念拍拍她的肩膀:“別怕,都過去了。”
那一刻,遲敏忽然懂了許多嚮導小夥伴私底下說的:司念這個孩子,有時候撩得人心砰砰地跳,比那些哨兵還有魅力……
不過她已經是個已婚婦女了,遲敏有點難過地想,自己家哨兵雖然沒有司念這麼溫柔體貼,但至少老實忠厚……可是還是想要司念這樣的對象啊!
遲敏跟著司念走出去,眼睛紅腫得像兔子一樣,司念特意找了眼藥水給她,叮囑她回去要好好用,不要偷懶。
遲敏離開派對前,無限遐想地抱了抱司念,在她耳邊說:“以後誰娶了你,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氣,我都嫉妒她。”
司念苦笑,站在門口對她揮手告別。
回到吧檯前,拿了自己的東西,司念也打算離開了。
她剛邁了一步,面前就有陰影籠罩下來。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身段,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
司念也就繼續低著頭:“我先回去了,有點累。”
奕連州的聲音比以往更溫和:“那我送你回去吧。”
司念搖著頭拒絕,從她身側想要擠過去,卻被奕連州抓住了胳膊。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輕而易舉地扯掉了兩根布條,胳膊上一陣涼颼颼,唯有被奕連州握住的部分,更加灼熱易燃。
司念終於抬頭看她了,卻依然讓奕連州捉摸不透。
兩個人保持著這種尷尬的姿勢,身邊的人迅速退遠,吧檯前就被清出一片小場地。
奕連州看著司念蒼白的臉頰,黑如濃墨的眼睛,自己輕輕地笑了笑:“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
司念原本也不是愛事事隱瞞的人,但她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對奕連州有非同尋常的感覺。她沒動心過,但她認為,這也許就是動心了。
每天看見她,嘴角就要笑,身體就要挨近,眼神就要閃躲,臉頰就要緋紅,心思就要敏感。
而動心時,卻更患得患失,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自己都能解讀出千百種意義。
結果,現在她知道自己將會短命而亡,她想,不應該再連累奕連州。
另一方面,奕連州對自己到底有沒有同樣的感覺,她不能確定。
因為這份不能確定的心意,她不願意將自己壽命的事情告訴奕連州。
她怕她聽了以後真的退縮,更怕她聽了以後不願退縮。
如果她真的退縮,說明她對自己好感不深,令人難過;
如果她不願退縮,司念就怕自己跟著不管不顧地淪陷。
就是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卻,四條路每一條都是死路,都輾轉反側夜不能眠,都愛恨情仇糾葛痴纏。
一團亂麻,抓住哪一頭都難以解決困局。司念只得抬頭,用她曾經最擅長的方式結束這場鬧劇。
她冷冷地用自己最大的力氣,甩開了奕連州的手,轉身離去時,只扔下一句話:“我的事,你不用管。”
然後,她撥開人叢,徑直走去,身影消失在門外。
她雙腿如灌鉛一樣沉重,但整個人卻走得越來越快,臉頰上開始落下濕濕的液體,流到了嘴邊,又苦又咸。
百靈在她腦袋頂上,爪子緊緊抓住她的頭髮絲,生怕被她大力走路時甩下去,口裡非常小聲地費力叫著:“嘰,嘰,嘰。”
司念聽到了,百靈在安慰她,百靈在意識海中說:“你哭了嗎?我也好難受呀,能不能不要哭了?”
司念“砰”地關上艙室的門,靠在門上蹲下來,任憑眼淚在臉上肆意奔流。
百靈急了,在她腦袋頂上走來走去,通過意識海不斷向她傳遞著信息:“別哭了呀,我好難受呀,別哭了呀,你為什麼哭呀,有人欺負你嗎,我去幫你打他呀。”
司念噗嗤一下,還帶著眼淚,又笑出聲來,從頭頂把百靈托在手裡拿下來,放在眼前看著,在意識海中跟它對話:“我難過的時候,你也難過是吧?等我以後遇到壞人了,你就幫我去打他們好不好啊?”
意識海中,百靈小小的一團窩在藤蔓下面,對她點著小腦袋說:“對呀,我去打呀,你不要害怕呀。”
司念破涕為笑,將眼淚糊了百靈一腦袋。
然後她驚訝地發現,百靈的毛變多了,只不過一兩天而已,它就在變化了!
她原本有些稀少的羽毛已經豐滿起來,腦袋頂上出現一簇淺金色的絨毛,翅膀尾部的羽毛變長變粗。
真是驚人的生長速度啊。
但百靈的成長,奕連州基本無緣得見了。
派對之後,司念每天都躲著奕連州。
吃飯專門睡過頭,挑奕連州絕對不在的時間點去食堂,還跟遲敏約好一起吃一起走;健身房不怎麼去了,娛樂室和活動室更是要絕對避免,中控室這種地方她本來就很少去,現在更是完全杜絕。
其實也沒別的事做,她就整天窩在艙室里,打全息遊戲。
約翰時不時會找她聊天,顧左右而言他半天,從今天吃了什麼到最近路過的小行星帶簡介,再到最新遊戲攻略和嚮導精神力修煉,最後話題繞回到勸她跟奕連州和好。
“我從你們人類的優秀文化產物中學到一句話,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經過我舉證了上萬個影像資料案例後得出的邏輯結論,你跟奕將軍正是需要磨合的時間,因而有一點小摩擦是正常的,但人類的哲學家曾經說過,有小摩擦才有大親密,現在你只需要稍微主動一些……”
“等一下,哪個人類哲學家說過這種傻話?”司念忍不住打斷他的長篇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