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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庭時間還沒到,大會議室里嘰嘰喳喳的,女人們開始嚼舌根了。
「欸欸,我跟你們說,那天我家男人下班回來,親眼看到馮生海把他媽的行李丟了出來,嘖嘖!」
「也不知道張國芬給馮生海吃了什麼迷魂湯了,馮生海把她當寶似的。她是長得漂亮,可是脾氣臭得不得了,罵起人來那個凶,馮生海看上她什麼了?」
「馮生海看不上她難道看上你?人家家裡有錢有背景,親弟弟可是當了大官的,你家有什麼?哈哈!」
「哈哈哈!」
「馮生海這次真是丟臉丟到家了,他親妹看著文文弱弱,說話輕聲細語的,沒想到這次這麼絕。」
「其實他們一家都是這個貨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村里幾千戶人家,哪家跟他們一樣連自己親媽都不養的?即使有爭執也都是私下自己解決好的,哪像他們正大光明地上法庭打官司讓外人看笑話?真是笑死人了!」
「不知道這種案子法官會怎麼判,我挺好奇的。」
「今天就是開庭,好像不判的。」
……
張國芬就坐在一群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農村中年婦女的後面,今天她特地打扮了一下,不過不是打扮艷麗參加聚會,而是把自己裹得緊緊的,還戴了副墨鏡,生怕被別人認出來。聽了那群女人的話,她又氣又傷心,心裡很不是滋味。
顧雲梅的爸爸還有沈海根也來旁聽,顧大爺一看這陣仗,心想不得了,還好自家的事關上門來解決了,不然今天給鄉親們看笑話的就是他們顧家了。由此,他對滕燁和梅子的感激之情越發的深了。沈海根站了會就走了,他還是不大喜歡人多的地方,一個人先回家忙活了。他在兩個女兒的幫助下開通了淘寶直播,專門在鏡頭下面直播剪紙。前天賣出了三張剪紙,轉身給老婆買了一盒蘭蔻面霜。自從打開心結,說出壓在心底的那些話,他渾身都舒暢了,也更積極地投入到自己的小日子裡去了。
馮丹帶著親媽張阿三來了,老太太跟著女兒坐到被告席上去了,梅子見了趕緊把老太太領到原告席上。
張阿三不解地說:「為什麼不讓我和丹丹坐在一起?」
梅子耐心地解釋說:「老太太,現在你是原告,你女兒和你兒子都是被告。原告得坐原告的位子,被告得坐被告的位子,不能坐在一起的。」
「噢,那我坐這吧。」老太太懵懂地坐了下來。
審判員、法官助理以及書記員都已各就各位,眼看開庭時間將到,馮生海卻還沒來,旁聽席上的村民左顧右盼,私底下說起了笑話,落在張國芬的耳朵里,她臉上火辣辣的燙,如坐針氈。
馮生海是踩著點來的,一進來就懵逼了,怎麼來了這麼多旁聽的人?
滕燁叫他馬上坐好,他乖乖地坐在了妹妹馮丹身旁,倆人互相看了一眼,他默默地把椅子搬開了一些,惹得現場哄堂大笑。
他們的親媽以及馮生海的老婆的臉上都有點掛不住了。
明擺著把自家的醜事搬出來給大家看笑話麼!
咚的一聲響,滕燁敲響法槌,代表著這個贍養糾紛案子正式開庭審理。
滕燁主持庭審,宋天意記錄,梅子在旁協助,駱揚端著他的單反從各個角度拍照,丁筱卿維持現場秩序,大家分工合作,有條不紊。
前面都是些程序性的東西,核實原被告身份信息,詢問原被告雙方對審判人員有沒有意見,需不需要迴避,對本案適用簡易程序有無異議等等。從滕燁說「現在開始法庭調查,先由原告方宣讀起訴狀」起,該案正式進入主題。
張阿三表明自己的訴訟請求:「我就是要回我兒子的家裡住。」
滕燁:「請說一下事實和理由。」
張阿三:「理由?也沒啥理由,就是我要和我兒子住,農村里都是這樣的。」
滕燁:「二被告發表答辯意見。」
馮丹先說:「我完全尊重我媽的決定。」
馮生海低著頭,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什麼。
滕燁:「被告馮生海發表答辯意見。」
旁聽席上也有人催促起馮生海來,馮生海不耐煩地沖旁聽席大吼:「催什麼催,你行你上來!」
有人不服氣地反駁道:「那是你媽不是我媽,你搞搞清楚。」
「肅靜!」滕燁猛敲法槌,「那位旁聽人員,本庭現在第一次警告你,你作為旁聽人員不得發言、提問,不得喧譁、哄鬧,影響審判活動。如不聽勸誡,請你離開法庭。」
旁聽席上瞬間安靜了,剛才那人也乖乖閉嘴不敢再吵鬧了。
法庭秩序恢復如常,馮生海自知逃不過這一劫,對著審判席說:「我不是不高興養我媽,我可以出錢給她找個養老院。現在好的養老院條件很好的,不比家裡差,幹嘛非得和我住一起?」
話落,現場一片唏噓之聲。農村相對還是比較樸實的地方,大家的思想觀念也比較一致,養兒防老的思想還是有它生存的土壤。一般來說,在農村,老了就住兒子家,兒子養老送終,遺產也全給兒子,其他女兒沒有份但一般也不會計較更不會去打官司起訴自己的親兄弟。馮生海的這個說辭顛覆了大家的思想觀念,讓人難以接受。明明家裡的房子造得漂漂亮亮,整整五層小洋房,卻不給自己親媽住,而要自己親媽去住養老院,這像什麼話?此例一開,是不是以後大家都可以有樣學樣,等親媽老了做不動了沒有價值了就把親媽往養老院裡一丟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