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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曦曦讓她心頭驟然泛酸,委屈撲面而來:「不是你昨天說不重要嘛....」
賀時鳴頓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昨晚她對他說,為什麼不問她借錢是做什麼。他是怎麼回來著?貌似說了句這重要嗎?
「還挺記仇。」他用虎口鉗住她的下巴,輕輕晃了晃。
喬曦癟嘴,委屈更濃,剛剛被人打了一耳光都沒見有這麼酸澀,「你那樣,我根本不敢說啊。」
賀時鳴被她給氣笑了,「也沒見你有多怕我,把我說的跟惡霸一樣。」
「你就是。」她開始有些喜歡恃寵而驕這個詞。
「那你現在說,我聽著。」
「說什麼啊....」
「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都聽著。」
喬曦看著他的眼睛,片刻失神,那雙她曾經覺得亦真亦幻的眸,此刻仿佛褪去了所有虛假的影子,是寵溺的,是炙熱的,是情深的。
她不是在情場上經驗豐富的老手,但她覺得,此刻的他不再是輕浮的逗弄,不再是逢場作戲,而是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了。
一點點。
但夠了。
喬曦的臉頰貼著他胸口,男人在車上脫了外套,只留一件質地柔軟的白色毛衣,柔軟的衣料治癒著發疼的皮膚,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氣息。
那座困住她的森林。
她開始斷斷續續的說著。
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總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總之她說什麼他就聽什麼。
「我爸爸以前其實挺好的,對我也好,對我弟弟也好.....」
可自從沾了賭之後,喬遠東就性情大變,成日流連在賭桌上,最開始是打牌,後來被一群朋友們唆使,越玩越大,迷上了賭博。可是賭博這種東西,哪裡能贏得到錢?
喬遠東想著翻本,瞞著妻子把房子抵了出去,最後討債的人來收房子的時候,他們才知道,原來房子早就給賣了。
母親受不了這種日子,拋下喬曦和弟弟,跟人去了外省。好在那時還有爺爺和幾位叔叔的照顧,勉強能維持學業。
後來,她考入了陵城最好的戲劇學院,大學的時候,視頻博主這行盛行,她也學著錄一些跳舞視頻,剪輯後發到網絡,沒想到漸漸關注她的人多了起來,也開始能賺錢了,她和弟弟的學費生活費也不用再靠親戚接濟。
她以為一切都能好起來。
可喬遠東消停了一段時間後,又開始重操舊業,想著把幾年前輸出去的錢都贏回來,卻沒想到掉入了別人設好的圈套。第一筆高利貸借了兩百萬,他還不起,討債的人就找來了學校,讓她父債女償。
「兩百萬啊....當時我拿著那欠條就想啊...我這輩子算是完了吧。」她的聲音沉澀而枯啞,不復婉轉輕柔。
賀時鳴抱著她,靜靜的聽,車還在繼續著固定的軌道,窗外飛逝過無數風景,可他無心看風景。
「不過,我還是很幸運的,那兩年正趕上了視頻行業的紅利期,一年下來也能賺個大幾十萬,再加上打工,給人做家教,後來又機緣巧合進了娛樂圈,接廣告接戲啊,反正兩百萬也還了一大半。」
她以為還了這兩百萬,人生就能徹底的往好的那面走去,卻沒想到弟弟被查出來患有白血病,進行為期兩年的化療,接近一百萬的治療費。喬遠東自顧不暇,哪有錢來給喬嶺治病,這一百萬隻能落在她的肩上。
「我是真的太累了....若不是他逼我,我不會這麼狠心....我怎麼會不管自己父親的死活....真的是他們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
「我常常想,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這種日子,我以為努力甚至是拼命就可以了,但後來我才發現,哪能啊.....」
連翅膀都沒有,談何飛呢?
她哽著哭腔,儘量表現出平靜,睫毛被淚水糊成一塊,她緊緊的抱住他,只想離他更近一點。
賀時鳴已經分不清是他在抱著她,還是在被她抱著。
她不算滾燙的溫度熨帖著他每一寸情緒,同時又讓他每一寸情緒變得更加焦躁不安。
有些啞然,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口氣凝郁在心頭,散不開,很煩。
過了好一會兒,懷中的人逐漸沒了聲音,連哭聲都弱了,車內一片冷寂,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曦曦。」
「嗯?」女孩抬眸去看他,下巴正好擱在他的心口處。
「你爸這事是我疏忽了,我應該問清楚的。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向你保證。」
男人的懷抱把她包裹著,她逐漸貪念這種不屬於她的溫暖。縮在他懷裡,她只想求一隅偏安。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我不該太貪心。」她聽著他的心跳,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
賀時鳴只是低眼去看她,看著她的眸,「曦曦,你想要飛,我就給你翅膀。」
轟然間,喬曦聽見內心隱隱有高樓坍塌的聲音,探究真假,計較得失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她只知道。
若這是輪遊戲,那她就玩。
若這是個陷阱,那她就跳。
若這是一場火,那她就飛蛾撲火。
夢幻泡影又怎樣呢?遍體鱗傷又怎樣呢?
她能失去什麼?不過一段青春罷了。
可她還年輕,她願意把這場微不足道的青春全部浪費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