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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臉色白淨、書生模樣的人物坐在馬上向幾個壯漢使眼色,十幾個壯漢立即下馬,將七索團團圍住。
“失禮了。”書生雙掌合十,模樣謙卑。
“失禮什麼?”七索才剛開口,十幾個壯漢紛紛抽出大刀向七索砍去,一出手便直取要害。
但這些馬賊的動作在七索眼中全是破綻,他隨意幾記猴拳,快掌迭起迭落,便將壯漢打趴在地,個個拆筋斷骨哀號不已,刀子明晃晃插了一地。
“好功夫,不愧是太極大俠。”書生一躍下馬。
七索原以為書生要與自己親自比劃,卻見書生長揖到地,臉色誠懇。
“太極少俠,在下姓陳名友諒,適才小試大俠身手,還請海涵。”書生歉然。
“不敢。”七索這才明白,抱拳回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七索見這書生彬彬有禮,要繼續動手居然感到不大好意思。
“我說,你們解散了吧。大家省下一場架如何?”七索環顧眾人。
眾人看著書生,似乎幫主不在,一切以書生馬首是瞻。
“久聞太極少俠與朝廷作對毫不畏懼,五闖汝陽王府謀刺未果,藝高人膽大,教人好生欽佩,但少俠似乎對本教有所誤解,其實本教所為與少俠頗有相似之處。”書生侃侃而談。
“怎說?”七索洗耳恭聽。
“世人皆知朝廷暴虐無道,咱這隻教軍早已醞釀多時,訓練有素,教主遠走各地以德傳教,不出一載便能成十萬教軍,可謂黎民百姓希望所系。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軍不可一日無糧,我教既為萬民所系便應取之於民,將來驅逐胡虜還政於漢,本教自然與民休息,屆時天下太平,又豈是今日水深火熱所能相比?”陳友諒說得誠懇,身後馬賊紛紛點頭稱是。
“你是說那些村民被你們搶糧搶錢是理所當然的?”七索不知如何,心頭火起。
“天理循環,有因有果,今日之業必為他日之果。我教主乃西方極樂淨土不動明王轉世,修煉早超越因果得失,教主勘破大宋失德才致使元人鐵騎南侵,百姓無德才招來元人暴虐以施,我教慈悲,廣劫百姓以化解累世之惡,才能成就千秋萬世之福報,開啟新局。”陳友諒感嘆。
“這麼說起來,搶劫百姓還是為了他們好?”七索緊緊捏起拳頭,他聽得頭都快裂開了。
“因果之道看似當然,世人卻無法以常理蔽之。若我教能得太極少俠幫助,天理循環想必是更快的了。”陳友諒誠摯邀請,“太極少俠氣宇軒昂,身手不凡,待教主回來定是極為賞識,小的必力薦太極少俠擔任教軍前鋒,討伐朝廷更是勢如破竹。”
“你說你教主是什麼東西轉世來著?”七索拍拍腦子,裡頭真是混沌一片。
“西方極樂淨土之彌勒轉世,曰不動明王,世稱白蓮聖主,俗名徐壽輝徐教主。”陳友諒雙掌合十,模樣虔誠。
“叫他來跟我打。”
七索捲起袖子,一腳將插在地上的大刀踢斷。
一炷香時間後,三百多人的馬賊團潰散,或逃或倒,滿地狼藉。
“君寶,這下你該知道我下山了吧。”七索喃喃自語,看著披頭散髮的陳友諒驅馬逃下山,邊逃邊罵。
他想,沒有比這個招呼還要來的有朝氣了吧。
※※※
朝廷通緝榜。
年度犯罪率最高幫派:丐幫。
年度最不可原諒盜賊:張三丰。
年度最惡劣新人:辱太極。
年度盜賊最壞五人:趙大明(賞金一萬五千兩)、張三丰(賞金一萬兩)、辱太極(賞金八千兩)、醍醐(賞金六千兩)、石兩拳(賞金三千八百兩)。
年度最邪惡陰謀顛覆暨非法集會領導:韓山童(賞金三萬兩)、徐壽輝(賞金兩萬兩千兩)、趙大明(賞金一萬五千兩)、劉福通(賞金一萬兩)、郭子興(賞金八千兩)。
特別通緝:少林寺叛徒暨第八銅人辱七索(大元朝豪富聯合會提供十萬兩)。
“清一色都是男人,簡直是性別歧視。”
靈雪怒氣騰騰,差點沒撕下貼在客棧牆上的通緝賞單。
紅中在一旁噗嗤笑了出來,惹得靈雪瞪了紅中一眼。
她們峨眉派二人組一路尾隨君寶的犯案路線,一面打劫勢單力薄的徵稅官兵。
“師父,我說我們還是找個安靜地方練劍才是,等我們劍術大增,那些男人自然不會瞧我們不起。”紅中老實說,她總覺得峨眉的劍術招數太過累贅,臨敵對戰不夠利落,好幾次都打得險象環生。
“練什麼劍?他張君寶做得到我靈雪也做得到,待我追上了他,非要他跟我為上次跟上上次的無禮好好道歉不可!”靈雪恨恨道。
有時候真讓她找著了君寶,君寶沒說幾句話就又一溜煙不見了,當她是團空氣似的,讓靈雪更加怒火中燒。
紅中心底卻明白,她那飛揚跋扈的師父自辱家村殘念一役後,便對七索的好友君寶產生了微妙的情愫。
而君寶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裝傻,每次與師父講話都是簡單扼要,說完便走。若要長篇大論必是談論武功,講述他在江湖遭遇的劍客所用的招式,動不動就要指點師父劍法來著,搞得自尊心比誰都強的師父常常大發雷霆。君寶自討沒趣,輕功幾個起落又消失不見。其實,她與師父所謂的闖蕩江湖,不過是黏在君寶後頭做做小案罷了。
離鄉已經三年了,紅中是第二次到大都。
生在鄉下的她兩次都覺得京城的一切都很新鮮,街上掛著少林招牌的武館林立,還有搭台賣藝的武夫、比武招親的戲碼、兜售糖葫蘆與鮮果的小販樣樣不少,但今年水患仍頻,百姓逃荒者眾,連蒙元大都也流行起擺攤賣身葬父。
這峨眉派師徒倆模樣生得漂亮,又各佩了兩口劍在身上,即使在人口熙攘、人種繁雜的大都也十分惹眼;兩女系好白馬,進客棧點了幾個菜用餐,附近客人紛紛投以好奇又饞涎的眼光,暴烈的靈雪皆狠狠地瞪眼回去。
臨桌三個佩劍的客人的話題吸引了紅中與靈雪的注意。
“聽說那個太極跟少林寺那鬼憎神厭的第八銅人真是同一人!前些日子他單槍匹馬挑了牛飲山的賊寨時親口承認來著!嘿,這可神了,日行千里來回作案,非得等到那不殺親自上少林宰他,他才肯真正逃下山來。”鄰桌一個彈著劍鞘的中年胖子說道。
“逃也沒那麼丟臉,普天之下誰敢與不殺為敵?待得那不殺老死,這武林才有新局。”坐在胖子對面的瘦子剔著牙。
“對了,那牛飲山的香軍寨子不也是徐壽輝搞的那白蓮教的分舵嗎?那太極可也大膽,這下兩邊的梁子結得可大了,北派白蓮教第一高手醍醐遲早要跟太極一戰!”一個老者拍著桌子,震得酒杯都跳了起來。
“南派香軍的敵人未必便是北派香軍的對頭兒,南派吃了癟,北派樂都來不及呢。”瘦子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