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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州乘風會分舵的書房之中,魚韶一臉陰沉地瞪視著面前的十三位彩翎風媒,一言不發地聽著她們的陳述。
“稟告當家,我麾下兩百三十九名花信風媒徹查了京畿道六州,沒有查到蕭娘和小染的來歷。”乘風會京畿道彩翎總管林淑沉聲道。
“稟告當家,我麾下五百一十二名花信風媒正在徹查關內道二十二州府,直到此刻還沒有飛鴿傳書,相信還未查到任何關於蕭娘和小染來歷的資料。”乘風會關內道彩翎總管花如怡沉聲道。
“稟告當家,我麾下一百零八名花信風媒已徹查過都畿道,沒有斬獲。”乘風會都畿道總管劉穎沉聲道。
“稟告當家,我麾下六百零一名花信風媒已將河南道掘地三尺,蕭娘和小染絕非河南道人士。”乘風會河南道總管莊蝶沉聲道。
“稟告當家,我麾下三百三十九名花信風媒徹查過河東十八州,沒有關於蕭娘和小染的消息。”
“稟告當家……”
“夠了!都給我閉嘴!”聽到這裡,魚韶猛然狠狠一拍桌面,鐵青著臉厲聲喝道。
看到當家臉色不豫,十三位彩翎風媒嚇得紛紛住口不言,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這些年來,你們酒喝得太多,飯吃得太飽,消息卻查得越來越少。你們去查了什麼?州府的縣誌?幫派的花名冊?流螢土狗的小道消息?你們有沒有查過深山大澤里的洞府、戈壁荒漠裡的綠洲、海外雲間的仙山、皇宮大內的記錄。染兒看起來不到十五歲,五年前她還不到十歲,就已經單人匹馬拔劍殺人。我查過皇宮的記錄,根據記載,當年行刺皇子的刺客身材不到常人的一半,極是輕靈小巧,以此推斷,染兒就是當年獨闖皇宮的定昏劍客。這些資料你們沒有一個告訴我,全都要靠我自己查,我養你們這麼多廢物做甚?”魚韶聲色俱厲地斥責道。
“當家息怒!”看到魚韶動了真火,十三個彩翎風媒齊刷刷跪倒在地,惶聲道。
“我不知道你們一個個道上怎會有這麼多不管事的花信風媒,今天你們各自回去,把花信風媒的人數給我削去一半。我乘風會不用廢柴。如果七天之後,還是沒有查到蕭娘和小染的線索,就把另一半也給我踢出會,你們自己去查。若是還查不出來,你們一個個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和你們這些沒用的糙包見面。”魚韶說到這裡,一張臉已經氣得煞白。
“是!”十三個彩翎風媒從未見過當家發這麼大的火,個個嚇得跪伏在地,不敢抬頭。
“記住,我要知道蕭娘和小染姓甚名誰,家居何處,何時入會,在何處修煉,趁手什麼兵刃,輕功是何家術,內功傳自何人,他們的生辰八字是什麼,喜歡吃葷還是吃素,喜歡喝酒還是喝茶,喜歡打扮還是不修邊幅。我要知道她們的一切,明白嗎?”魚韶冷森森地說。
“是!”彩翎風媒們大聲應道,紛紛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衝出門,化為一隻只在夜空中飛舞的蝴蝶,飛檐走壁,朝著各自管轄的道府飛奔而去。
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魚韶忽然感到一股發自心底的無力感,身子軟綿綿地坐倒在身後的藤椅之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希望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激動和煩躁,但是卻感到渾身氣血洶湧,仿佛身處驚濤駭浪之中,片刻也無法平靜。她抬手狠狠抓了抓額頭前的亂發,輕輕咬住嘴唇,強自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拿過桌頭關於離台刺客小染的資料,想要再次仔細檢查一番,希望看出一絲潛藏在字面之下的信息。但是,七天以來,這些信息已經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腦海之中,再看這些資料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魚韶雙手死死攥住手中的紙張,用力地揉搓著,只感到胸口一陣陣的疼痛。她終於忍不住將紙團成一團,掌心一用力,將其化為片片飄飛的白蝴蝶。
借著昏黃的燈光,魚韶攤開手掌,呆滯地凝望著自己瑟瑟發抖的雙手,兩行清澈的淚水靜靜從她明麗的雙眸之中滲出來,悄然划過臉頰,滴在桌面上。
風洛陽至今昏迷不醒。直到此刻她才發現,原來她並沒有放下對他的感情,她根本無法想像沒有風洛陽的世界是什麼樣子。這些年來,她一有機會就不停地欺負著風洛陽,以此證明她已經對他滿不在乎。如果她真能滿不在乎,該有多好?管他是不是天下第一,管他比劍是生是死,管他是不是被離台劍客刺得半死不活,管他心裡真正愛的是誰。
魚韶看著自己顫抖不停的手掌,一股愴然湧上心頭,令她鼻子發酸,淚如泉湧。“也許他是為我好,也許我真的不該對他動情。愛上他有什麼好?天天為他擔驚受怕,天天忍受他被自己的聲名所累,天天看他被唐斗拖累到死,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也許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犯賤。”
就在這時,書房門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魚韶連忙抬起頭,飛快地用掌心抹去臉上的淚痕,啞聲道:“進來。”
祖菁仿佛一陣風一樣衝進了書房,一把抓住魚韶的雙臂,興奮地用力一搖:“阿韶姐,他醒了!”
聽到這句話,魚韶激動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風洛陽醒了?”
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放舟靜釣摘星女
唐斗的眼前仍然浮著一片片灰濛濛的雲彩。但是周圍的世界已經從昏暗的水幕之中浮現出來,一點點變得清晰可見。腰肋處的劇痛一陣陣傳來,仿佛有人用鋼銼在銼著他的肝腸。他痛苦地哼了一聲,左掌微微動了下。
“阿斗,你終於醒了!”一個輕柔悅耳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畔響起。
唐斗掙扎著睜開眼睛,發現祖菁穿著一身已經髒亂不堪的月白衣衫,蓬著頭坐在他的床邊,關切地看著他。
“小祖……”唐斗一把攥住祖菁的手,顫抖地開口道,“老風怎樣?”
“他還沒醒,但暫時無大礙。”另一個略帶磁性的嗓音在他另一側響起,他渾身一震,猛然轉過頭去,卻發現魚韶穿著一身皺褶遍布的紅衫,一臉憔悴地望著他。
“阿韶!你,是你救了我們?”唐斗幾乎衝口而出。
“幸好我和菁兒來得及時,否則……否則……”說到這裡,魚韶雙眼一紅,不得不飛快地轉過頭去。
“眼看我快沒了,忽然發現我的好了吧?”看到魚韶真情流露,唐斗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
“死性不改。”魚韶輕輕罵了一句,站起身來,抬手推門走了出去。
“阿韶……”唐斗仰起頭來,想要再和魚韶說幾句話,卻已經來不及。他轉過頭去,朝祖菁問道,“小祖,阿韶她,還有你,為何衣著如此狼狽?”
“阿韶姐和我已經七天七夜衣帶不解。自從把你們救回乘風會,我們連夜召來唐門所有精英,日夜守衛,生怕離台中人殺一個回馬槍。”祖菁說完看了看自己的狼狽模樣,勉強擠出一絲頑皮的笑容,“我們現在的樣子一定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