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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姑娘誤會了,斗乃是鬥爭的斗,也是我唐斗畢生最大的樂趣。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高達廟堂和官斗,闖入綠林和賊斗,入到江湖和民斗,上到天庭和神斗,下落黃泉和鬼斗,西到崑崙和魔斗,東到滄海和龍斗……”唐斗說得興高采烈,臉上完全沒有惱怒之情,反而得意洋洋地一展摺扇,“啪”地一聲露出扇面上四個大字“其樂融融”,“……越斗越開心,就是我唐斗。”
“……哦,”祖菁將一隻食指抵在尖尖的下巴上,津津有味地聽著,“既然你是小師叔的結義兄弟,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吧?”
“噓——”唐斗猛地竄到祖菁的身邊,用扇子掩住祖菁的嘴唇,施展傳音入密對準祖菁的耳朵說道,“世侄女,老風此刻正在梧桐嶺斷頭崖和魔劍孟斷魂決鬥。這裡除我以外的所有江湖中人都希望他輸,所以現在我們的形勢萬分兇險,一切都要謹慎小心,你必須用傳音入密和我交談,否則必有兇險。”
唐斗說到這裡,抬起頭,一揚手,高聲道,“來人,給我世侄女拿張椅子!”接著他轉回身,用傳音入密對祖菁道,“世侄女,老風打敗了孟斷魂,自然會從正對著這裡的山道下山,你對著門坐,可以第一個看到他。”
“太好了……”祖菁開始有些喜歡這個處處為她著想的小世叔了。她蹦蹦跳跳地來到唐門子弟為她準備的椅子前,準備坐下。
唐斗箭步跳到椅子前,抬袖撣了撣椅子上的土:“世侄女小心,椅子有點髒。”但是在他這輕輕一拂之下,整張椅子頓時“啪”地一聲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木片。
“啊!”看到這個景象,祖菁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哎呀,看來這裡的椅子也和牆壁、門窗一樣不結實。不用怕,世侄女,你坐到這張台子上,這台子又高,又結實,看得遠,又醒目。老風從山上下來,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唐斗一邊拉起祖菁的手,將她拉到賭坊最中央的落注台,一邊用傳音入密道。
祖菁來到落注台前,看了看台兩畔堆積如山的金磚和珠玉銀兩,不禁由衷地驚嘆道:“這個台子果然醒目得很。”
“上去坐好,老風隨時都會下山。”唐斗繼續用傳音入密道。
“好!”祖菁回了一聲,身子一躍,矯捷地跳上落注台,用腿掃開滿桌子的銀兩和東珠,盤膝而坐,身子側斜,左胳膊支住大腿膝蓋,一張俏臉枕在左掌上,平心靜氣地注視著山道的遠方。雖然想要見到風洛陽的心情仍然急迫,但是她在天山上已經像這樣等待了十年,若論耐心,她比這裡所有人都強得多。
看到祖菁坐好了,唐斗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用手揉了揉臉,轉過頭來,一臉沉重地大步走到宋無痕等人面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大少,可有何話說?”宋無痕微微一拱手,沉聲問道。
“噓……”唐斗抬手一伸,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回頭看了祖菁一眼,壓低聲音,哭喪著臉道,“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大少,出了何事?這姑娘到底是何方人士?來這裡找風洛陽做什麼?”歐陽青雲年紀越大,色心越重,本來他仍然在為愛妾被奪之事耿耿於懷,但是此刻看到祖菁的風采,頓時將吉如玉拋到腦後,一門心思打聽起祖菁的身世。
“此女乃是風洛陽的師侄女,對老風最是崇拜敬仰。如今聽說我和各位的賭局,為了師門的榮耀,為了風洛陽,她毅然決定以自己為賭注,押九百兩銀賭風洛陽贏。哎,此女風華絕代,誰知性子卻也剛烈非常,無論我如何勸說,都執意要如此。可憐若是風洛陽不幸落敗,她便要落在那個不知名的猥瑣黑衣人手中,慘遭蹂躪。”說到這裡,唐斗仰天輕輕嘆了口氣,一滴眼淚緩緩從他左眼滑了下來。
“這如何使得?”看到連唐斗也如此動容,歐陽青雲更是勃然變色,“這樣的絕代佳人豈能落入庸徒之手,實在暴斂天物。”看到歐陽青雲激動的神情,慕容柳,宋無痕和譚衡都知趣地挑了挑眉毛,微微搖頭,閉口不言。
“我也不想如此,但是現在小子自身難保,卻也顧不得許多。”唐斗嘆息一聲,雙手一攤。
歐陽青雲再次看了祖菁一眼,發現這個少女的確穩穩噹噹地坐在落注台上,當足自己是一件押上台的物事,心中頓時貪念大起。
他猛然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塊碧盈盈的玉佩,塞到唐斗手中,沉聲道:“這是我歐陽家家傳的玉佩,價值千金,平時我絕不會離身。但是如今為了祖菁姑娘,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你拿去抵過那九百兩銀子。若是風洛陽此戰落敗,她需跟我走。”
“好,歐陽老兒,想不到你也是個愛花人。以後你我倒要好好切磋一下。”唐鬥眼中精光一閃,一把奪過歐陽青雲手中的玉佩,轉過頭快步走到落注台前,將它交到祖菁手中,笑嘻嘻地說,“世侄女,咱們初次見面,世叔送你個好玩意兒玩玩。”
祖菁接過玉佩,頓時被玉佩精巧古樸的手工吸引住了:“哇,好精緻的手工,一定是個古物,謝謝啦。”
唐斗微微一笑,猛地轉過身,朗聲道:“現在本賭坊本金已足,各位陪我一起好好等著比劍結果吧。”
孟斷魂狂野地揮動著手中的長劍,大開大闔的劍式宛如滔滔江水,獰烈而勢不可當地沖刷著堤岸,青色的洪流吞沒了斷頭崖上的一切,青松,翠柏,巨石,土丘,亂糙無不遭劫。棲息在崖頂的山鴉被他散發出來的殺氣震懾,還來不及飛到半空就失魂落魄地墜落下來,在他織就的死亡之網中碎成片片血污。
風洛陽在青色的浪潮中苦苦支撐著,拼命睜大眼睛,觀察著孟斷魂出劍的走向,三分不舍劍的劍式被催動到了十二成,綿密的劍光繞身而生,形成一個渾圓的光球,拼命抵擋著青色光流的衝擊。
孟斷魂的無常劍法因為天魔解體大法的運用而不必防護周身要害,本身擁有的威力被放大到十倍,劍劍都是攻勢,無堅不摧,勢不可擋。他唯一的破綻,就在於他的雙眼,但是他的劍式將雙眼之間的區域防護得密不透風,風洛陽的快劍無論如何也攻不進來。一個人周身都是要害,一個人要害只有一處,這場比劍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風洛陽的悲劇收場。
為了從孟斷魂的狂劍中找到一絲生機,敵人出一劍,風洛陽至少要同時出兩劍,一劍以粘字訣卸勁,一劍以推字訣推擋。有的時候,孟斷魂來招過猛,他不得不同時出三劍,甚至四劍來卸勁,如果卸不開力道,身上便會多一條傷痕。
斗到分時,孟斷魂長嘯一聲,魔劍上暴漲出一條長長的青芒,他抬手將劍在頭頂旋出一個青盤,接著抖手一揚,一道魔龍般的青光划過丈余的距離,擊向風洛陽的胸口。
這一招乃是劍術高手出劍到最得心應手的一刻,上悟天道,體內真氣與天道合二為一,隨之而噴薄而出的劍罡,也代表著激戰已經到了最後的高潮。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劍罡,風洛陽拼力揮舞青鋒劍在胸前連擋三次,但是激盪的氣流太過猛烈,他的手臂一酸,長劍高高飛起,竄入空中,自己身子一仰,被殘餘的罡氣推出三丈多遠,重重撞在斷頭崖上倖存的一棵青松枝幹之上,接著軟綿綿地滑落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