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哈!”舞者雙手一前一後,成彎弓之姿,對準了面前的眾豪傑搭弦作勢,凜然生威,只見他將面前的豪傑指了一圈之後,雙腳一轉,身子旋風般一晃,雙手再變,右手開扇向前,成扶盾狀,左手成刀,橫盤肋下,化身一位持刀挺盾的威武戰士。
熱烈的鑼鼓聲在此刻轉為密集低沉,仿佛山雨欲來,大敵將至。
“嗨!”領舞的舞者大喝一聲,雙手一擊掌,鑼鼓聲由密轉稀,由低沉轉為激昂,漸漸化為金戈鐵馬之音。隨著音樂的節奏,舞者健軀挺拔變換,左右遊走,滿場飛旋,開始了一場動人心魄的干戚之舞。
在他的引領之下,上百隻南獅同聲吶喊,跟隨著舞者的節奏,或驚疑不定,或搔頭擺尾,或閉目搖頭,或審視前方,或勇過山林,或憤怒咆哮;當戰鼓轟響之際,群獅舞步進退如一,或沉著剛健,或威嚴有力,或勇猛雄偉,或粗獷好強,仿佛在舞者的指引之下,正與來敵進行一場生死未卜的激戰。南獅起源於一個為人間散盡瘟疫的獨角獸的傳說,在嶺南一帶被作為驅邪除惡的舞蹈。南獅重意,舞獅人的橋馬功夫必須經過千錘百鍊。鎮惡堂前一百隻南獅進退流暢,舞步自如,弓步、碎步、馬步、虛步、行步、探步、插步、麒麟步、內外轉身擺腿無不運用的出神入化,將南獅翻、滾、臥、閃、騰、撲、躍、戲、跳等各種形態表現得栩栩如生。
而領舞的舞者一套干戚壯士舞,凜然生風,來去如神,剛勁雄渾,神武無雙,配合著一百隻咆哮雄健的南獅,整套舞蹈無不凸現出一股氣吞雲漢的威風煞氣,令人心搖神馳,渾然忘形。
舞到盡時,舞者一個旋身,抖手飛出摺扇。摺扇如化冰盤,在場地內輕飄飄轉了一個圈子,一次飄到一百隻南獅的頭頂,每當摺扇飛過一獅頭頂,此獅必然前抓高舉,身子上揚,抬頭頂向摺扇的扇面,當摺扇飛過一百隻南獅重新返回到舞者手中,這一百隻南獅已經猶如波浪一般完成了一次此起彼落的獅子抬頭,令人嘆為觀止。
舞者拿過摺扇,得意非凡,仰天大笑,頭一甩,將頂在頭上鍾馗像遠遠甩開,露出他的本來面目,卻原來就是唐門之主,這次英雄大會的主事人,人稱大少的唐斗。
“各位,見笑了!”唐斗雙手抱拳,一臉笑意,朗聲說道。
在場的一眾英雄豪傑兀自被剛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獅魂戰舞震懾的喘不過氣來,如今看到領頭的舞者竟然就是如今英雄大會的召集人,江湖上風頭最健的唐斗,一時之間,心底一片混亂,說不清是喜,是憂,是嫉妒,是欽佩,是擔驚受怕,還是自愧不如,過了良久,眾人才恍然大悟般地紛紛鼓起掌來,大聲喝彩。
“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刀槍,大少的獅舞意境深遠,在下深感佩服。”眾人之中,唯一神色如常的,反而是初入中土的崑崙派高手捷率,只見他雙手抱拳,朗聲說道。
“哈哈,好說,不好意思讓大家在門口站了這麼久,請!”唐斗抬扇一指鎮惡堂的大門,揚聲道。
“大少,請!”眾豪傑齊刷刷拱手作禮,心情複雜地同聲說道。見識過唐斗的獅舞,那些對這次英雄會暗藏鬼胎的高手們心中無不凜然,暗自對今日的形勢開始重新估量。
※※※
潤州邀月樓第一著名在樓中美人如玉,第二著名在樓中美酒傾城,這兩點天下馳名,自不必細說。但是它第三著名之處,卻只有身在潤州的人才會知道。那就是樓側轉角處與邀月樓匯成一體的食坊。這裡匯聚了大江南北各地小吃,塞北的胡餅,江南的桃花飯,西南的畢羅,東海的魚鮓干膾這裡應有盡有。潤州人每逢慶典,必會到食坊一游。
而這個食坊最吸引風洛陽的地方,就是麼婆賣的五香茶葉蛋。三文一枚,鮮甜鹹香,別具一格。風洛陽扛著祖菁橫渡長江,快步疾行,風塵僕僕,正好在五更之末趕上麼婆擺攤的時分,這個時候客人不多,他可以多買一些,不必擔心其他顧客的抱怨。
放下祖菁,風洛陽興沖沖地左顧右盼,嘴中喃喃自語:“應該就是現在了,麼婆隨時都會出現。我也有幾個月沒有吃到她老人家的茶葉蛋了。真怕她已經將我忘了。”
“阿?”聽到風洛陽的話,祖菁長大了嘴,生怕自己聽錯了。
“哦。”風洛陽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麼婆對老主顧都很照顧,買五個會送一個。如果來的早,她會破例讓你多買幾個。”
“噢,你怕她認不出你這個老主顧?”祖菁捂著嘴偷笑道。
“當然啦。老人家記性不好。”風洛陽焦急地在地上緩緩轉著圈子,左掌不停地擊打著右手背,活脫脫成了一個飢腸轆轆的食客。
“小師叔,你可要記住,你這次是買茶葉蛋給我吃的。”祖菁用胳膊肘捅了捅風洛陽的腰眼,嬉笑著說,“我不會給你留的。”
“奇怪!”風洛陽似乎完全沒聽見祖菁的話,忽然仰頭看了看天色,“五更已過,為什麼麼婆還不來擺攤。”
看到風洛陽焦急的模樣,祖菁不禁好笑:“小師叔,不要著急。麼婆也許今天想要睡個懶覺。”
“麼婆豈會如此懶惰。”風洛陽正色道,“十年來麼婆風雨無阻,一直堅持在這個時候擺攤。”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風洛陽身後響起:“風公子,你來找麼婆買茶葉蛋嗎?”風洛陽和祖菁同時回過頭去,卻發現說話的是一躬身身子,扛著扁擔走來的老漢。
“羅老,這麼早來賣畢羅啊。”風洛陽看到這老漢立刻熱絡地說。
“風公子,你早來幾天就好了。麼婆病倒了!”羅老漢嘆了口氣,搖頭道。
“出了什麼事情?她還能好嗎?”風洛陽聽到這裡,只感到天搖地轉,五內俱焚,忙不迭地問道。
“心病啊。麼婆的女兒失蹤了。最近真是邪了,也不知潤州是不是招了鬼怪,就是這幾日,一連失蹤了十幾個黃花閨女。潤州捕快巡查了這麼久,只找回來五六具乾屍。人們都說這是吸血殭屍在潤州作祟。麼婆自從女兒沒了,日日以淚洗面,這會子怕是快要哭瞎了。”羅老漢說到這裡,再次搖頭嘆了口氣,“唉,果然還是生兒子好,生女兒操心啊。”
“麼婆住在哪兒,我立刻去看看。”風洛陽連忙問道。
“她就住在柳樹巷,茶香最重的一間房。風公子你是那些江湖中人,也許你能幫到她。”羅老漢熱心地說。
“好,我這就去。”風洛陽憂心忡忡地說,似乎連向祖菁套問劍法心得的心情都沒有了。
“小師叔,”祖菁一把拉住風洛陽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風洛陽點了點頭,一把拉住她,暗運輕功,朝著柳樹巷疾馳而去。
鎮惡堂懷仁軒外的桂花園之內,唐門子弟擺下的近百席上宴被五湖四海的江湖高手坐得滿滿騰騰,好多門派的晚輩弟子因為沒有位子,只能擠在桂花林旁的假山石桌之策,勉強擺上一壇好酒,幾碟冷盤,湊活一番。但是,這一切都沒有阻礙到江湖子弟們的興頭。自從幾十年前的天書會,各門各派只顧埋頭發展創新武功心法,廢寢忘食,洛陽論劍大會已經荒廢了數屆,江湖中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梧桐嶺天下第一劍之爭。但是十年來,風洛陽獨領風騷,總是勝出,人們已經有些厭煩,期待一些新的刺激驚喜。這一次唐斗召開英雄大會,公然挑戰威懾天下二十年的江湖閻王殿——離台,無論誰勝誰負,這必然會是一場精彩紛呈,流傳百年的大對決。江湖子弟有幸置身其中,無不歡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