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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殿章聽甘潑膽言下之意竟是諷刺年幫無利不早起,不配在華山開賭局,臉色不禁一沉,隨即冷笑一聲:“甘當家果然快人快語,奈何我年幫已經擺開賭桌,不少豪傑亦已經放下賭注,莫非甘當家忍心讓我年幫兄弟收攤走人,冷了眾位好漢千金一擲的豪情嗎?”
甘潑膽嘿嘿一聲獰笑,將扛在肩上的橫刀往地上一杵:“桌椅板凳我龍門要多少有多少,今日你年幫一走,難道我龍門就開不了這個局嗎?”
宣殿章雙眼精光四射:“甘當家,莫非今日你想將我年幫趕下華山?”
甘潑膽張開嘴,貪婪地添了添自己的上嘴唇,仿佛對於即將到來的惡戰興奮萬分:“宣爺,年幫占盡了天下的好處,華山這盤生意還是讓給我龍門吧。”
宣殿章和甘潑膽森然對望,默然不語。而他們麾下年幫和龍門的健者則誰也沒閒著,年幫春韭陣和玄武營此刻已經不聲不響在宣殿章面前排起了整齊的陣勢。而龍門兩堂——錦帆堂和屠龍堂的高手也在甘潑膽身前排成了長長的陣列,尤其令人觸目驚心的是嶄露頭角的屠龍堂堂眾,這些人一個個身穿整齊的黑鱗甲,手中握著丈許的尖頭鐵蒿,擺出的竟然是五花槍陣,已經是沙場對戰的路數。
就在年幫龍門即將展開一場龍爭虎鬥之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唐斗突然一個箭步衝到兩幫人馬正當中,雙手一張,大聲道:“且慢!”
龍門年幫數百雙眼睛同時轉到了唐斗的身上。宣殿章冷然一笑:“大少,莫非你又想重演綠水橋頭那一幕?甘當家和我不會再做一次傻瓜,如果你敢插手此事,說不定我們會聯手先了結了你。”
甘潑膽也皺眉道:“大少,每次都是你夾在我和年幫之間火中取栗,太也欺人。豈不知你此時孤身一人,我若取你性命,易如反掌觀紋!”
“哈哈哈哈!”唐斗仰天大笑,朝二人分別拱了拱手,“兩位都是前輩,火氣卻比我還大,當真是寶刀未老。我知這華山賭局油水當真不小,不過卻也不值得龍門年幫大打出手。畢竟,華山乃是武林聖地,配動刀劍者,俱都是天下仰慕的先賢俠士,若是龍門年幫將這裡當成了幫會爭雄的污穢之所,擔上千載罵名不得止,恐怕眼下西嶽廟前的眾位英雄就不答應!”
說到這裡,他一個人從龍門年幫玄武營,春韭陣,錦帆堂,屠龍堂高手組成的槍林刀雨之中大踏步穿了出來,走到西嶽廟前圍觀的豪傑中間,大聲問道:“各位英雄,我說的對不對?”
來到華山的江湖豪傑有很大一部分乃是從江南趕來,剛剛參加完唐斗舉辦的英雄會,見識過他的雷霆手段,鄭懷遠,蕭西延,彭言勇,鐵佛恩,李三響等人俱在其中。如今見他仗義執言,說的又是正理,頓時轟然應是。有他們帶頭,再加上人群的從眾心理,一時之間千萬豪傑紛紛叫好,宛若平地一片滾雷,聲勢大得嚇人。
唐斗見自己得到滿山好漢的支持,轉過頭來,“啪”第一聲打開摺扇,朝甘潑膽和宣殿章咧嘴一笑。
甘潑膽和宣殿章沒想到唐斗在江湖中居然有偌大的號召力,隱隱成了眼前千萬豪傑的代言人,相比之下,龍門年幫區區不足千人的幫眾竟顯得異常渺小。
“嘿嘿嘿嘿,”看出了宣殿章和甘潑膽的猶豫,唐斗更是得意,只見他輕描淡寫地搖了搖摺扇,“兩位,我有個提議,不知能否容我一敘?”
“願聞其詳。”宣殿章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
“你說吧。”甘潑膽搖了搖自己雄獅般的頭顱,厲聲道。
唐斗用扇面輕輕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說:“龍門說華山是龍門的地頭,年幫說凡事要講先來後到,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過以小子來看,老風和宋先生這一次劍封華山乃是難得的江湖盛事,上一次劍封華山尚在三十年前,那個時候新天下第一錄才剛剛誕生。這樣的盛事豪賭當然要請最有權威的天下名門來主持才名正言順。兩位不如捫心自問,年幫和龍門是否有這個分量?”
宣殿章和龍潑膽互望了一眼,一起冷哼了一聲,並不說話。
“兩位不說,我就當兩位自問沒這個分量。這也難怪,這天下名門勢力不必多麼強大,但是威名必須著稱宇內,與華山論劍放在一起才能相得益彰,年幫和龍門雖然聲勢驚人,但是權威上還是差著一點點。”唐斗慢條斯理地說。
“我們不行,我怕唐門更沒有資格。”甘潑膽直言不諱。
“我唐門……哈哈,甘當家快人快語,真是……啊!心如赤子,天真爛漫。”唐斗絲毫不以為許,“我的建議是讓刑堂子弟主持賭局,刑堂掌刑官身份尊貴,向有江湖筋骨之稱。關中刑堂至今仍然是武林盟名義上的首腦,讓刑堂主持這個賭局,華山,刑堂,相得益彰,可引為武林佳話,兩位意下如何?”
“刑堂……”宣殿章和甘潑膽臉上都露出一絲鄙夷之色,但是他們亦不能否認,如今關中刑堂仍然在名義上手握江湖子弟的刑訊之權,雖然這個權利早已經名存實亡,但是刑堂子弟在身份上的確有著獨一無二的權威性,也不算辱沒了劍封華山的尊榮。
“好,就讓刑堂的人來主持,這一次我甘潑膽出價我縱橫天下三十六水道的一百艘龍尾大船,就買宋無痕打不過風洛陽!”甘潑膽本來就是為了攪年幫的賭局,如今雖然自己沒有取而代之,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立刻開始打賭賽的主意。
“哼,我年幫一一應了,無痕賢弟的劍法天下無雙,我就不信風洛陽能在他手下走過一百招。”宣殿章冷冷說道。
“好,兩位果然豪氣過人,痛快痛快!”唐斗鼓掌大笑,接著他雙手齊舉,用力一招,大聲道,“老呂,還不帶兄弟們來幫助各位好漢下注?”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聲誠惶誠恐的應和,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關中長老呂太沖此刻身穿煥然一新的青色絲稠長衫,帶著似模似樣的秀士帽,帶著一群同樣青色絲綢衣衫,背著關中闊劍的掌刑官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魚貫走入年幫擺在西嶽廟前的賭桌之中,手法熟練地安置著已經放在賭桌上的金銀。幾個嗓子洪亮的弟子在唐斗的揮手示意之下,訓練有素地散到人群之中,大聲吆喝著:“買了,買了,風洛陽一比四,宋先生一比一,多押多中,人生能有幾回搏!”
“劍封華山幾十年一次,不為輸贏,也買個彩頭!”
“有錢出錢,有物押物,多少不限,一文不嫌多,萬金不嫌少!”
一時之間,西嶽廟前本來因為年幫龍門劍拔弩張而弄僵的氣氛剎那間化為一片火熱,江湖豪傑興高采烈涌到賭桌之前,紛紛押上金銀珠寶,黃白之物,務要在勝負未分之時擺下賭資,贏一個彩頭。這本來莊嚴肅穆的西嶽廟一時之間仿佛化為了熱鬧喧譁的鳳凰賭坊。
看著關中子弟一個個熟門熟路的賭場把式,甘潑膽和宣殿章都感到驚異萬分,暗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