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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原緊張地咳嗽了一聲,閉上眼睛舒緩了一下沸騰的心緒,用強自鎮定的平穩聲調朗聲念道:“仙道修精魂,魔門棄肉身。欲達長生殿,先……”念到這最關鍵的字眼,他的雙眼霍然間睜得滾圓,瞳孔急劇收縮,仿佛看到了平生僅見的洪水猛獸,整個人都僵住了。
看到他忽然不念了,一旁等待的人們頓時沸騰了起來。
“快念啊!”
“剛到緊要關頭怎麼就沒有了?”
“下面是什麼,莫非沒有了?”
“仙門秘要果然要命,前面都是廢話,浪費我感情,快快念下面是什麼?”
在眾人催促下的柳青原忽然雙腳一軟,癱倒在地,似乎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喂,你怎麼了?”看到他這個樣子,圍在周圍的各幫首領都急得團團轉,宣霹靂和甘潑膽合力將柳青原從地上拉起來,齊聲問道:“接下來寫的是什麼,你怎麼不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柳青原忽然間舉起手指著圍著自己眾江湖領袖,發了瘋一般仰天狂笑,笑到中途,忽然閉上眼睛低聲抽泣起來,一張俊美的臉上涕淚交流。
第三部 第二十八章 仙門秘要
“他媽的,整個一廢物!”唐斗急得破口大罵,從柳青原手中一把搶過絲帛,一腳將他踢到一邊,轉頭問道,“各位還有誰懂得篆字的,過來好好看看最後一行什麼字?”
“千萬小心,這仙門秘要莫非邪得很,無德不端之人似乎會遭到仙門的報復。”看著柳青原歇斯底里的樣子,佛門出身的鐵佛恩膽戰心驚地說道。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篆字簡單點兒的我都認識。”李三響分開眾人,從唐斗手中接過絲帛,看了一眼,興奮地一笑,“阿哈,這麼簡單,正好我認識,聽著啊,仙道修精魂,魔門棄肉身……”
“我去!”唐斗掄圓了拳頭就要打李三響的頭,“都知道的你念個屁啊,快念下面的!”
“大少息怒,就來了就來了!”李三響嚇得連忙飛快地念道,“欲達長生殿,先斷子孫根。”
“什麼什麼?”唐斗、宣霹靂、甘潑膽、海天翁、鐵佛恩、廣錚、陸奇峰、莫海閣和薛定邦齊刷刷地失聲驚叫道。
這些江湖豪雄長年累月在刀山劍雨中打滾,聽風辨形之術何等犀利,李三響咬字清楚,聲音洪亮,他說的話他們如何聽不清楚。但是他們仍然存著萬一的希望失聲詢問,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事實。
“呃,仙道修精魂,魔門棄肉身。欲達長生殿,先斷子孫根……什麼?!”李三響用更加洪亮的聲音大聲朗誦了一遍。這一回他不用集中精神一個一個識別篆字,這首詩連貫的含義滲進了他肥胖的大腦,他也怔住了。
事實上,不只是他一個,整個芙蓉院內所有聽到他朗讀仙門秘要的魔人和江湖高手們都愣在當地,集體失聲。他們心中都做過心理準備,求仙之途必然歷盡千辛萬苦,要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磨難,但是要讓他們揮刀斬去自己傳宗接代的東西,做人人唾棄的太監,一生無法接近女色,這樣的犧牲未免太令人難以接受。
“去他王方平祖宗十八代,讓佛爺們做太監,想瘋了他的心!”鐵佛恩朝地上用力吐了一口痰,破口大罵道。
“喂喂,鐵佛恩,你莫要口沒遮攔,辱罵仙長是要遭天譴的!”唐斗被鐵佛恩的魯莽嚇得臉色一青,大聲道。
“怕什麼,這神仙我不做了,老子寧可下十八層地獄,也不去做陰陽怪氣的太監!”鐵佛恩憤然道。
“你本就是個和尚,留著子孫根也是擺設,怎麼反應比我都大?”唐斗撓著頭道,“而且仔細想想,修煉魔功之後,心中欲望滔天,整日想著橫掃天下,塗炭生靈,正是陽火過旺的徵兆,揮刀自宮,清掉心中狂念,入神坐照,正是由魔入道,進入仙途的路徑啊。”
“我本就是個酒肉和尚,當初是為了練功才剃度出家。作和尚悶了還可以還俗,你做了太監就算出了宮還是太監,那可是條不歸路。而且做了太監,一世陰陽怪氣,就算做了神仙也不痛快。”鐵佛恩厲聲道。
“正是,正是……”聽到鐵佛恩的話,滿院的魔人和江湖高手紛紛點頭,人人一臉鐵青,誰都不看好這走極端的仙門秘要。
唐斗從李三響手裡奪過絲帛放在眼前瞪圓了眼睛翻翻轉轉,上下觀看,試圖再找到一些其他線索,半晌之後,終於放棄地一把將絲帛丟到地上:“他奶奶的,成仙得道的難道都是太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少,照我的理解,這首仙門秘要詩前兩句已經點醒了我們,仙道煉精魂,魔門棄肉身。這就是說,按照仙道常法修仙煉道,有緣者白日飛升,練精化魄,終有得道的一天。但是飲用神藥,修煉魔功者,若要抵抗自身不斷膨脹的魔性,只能拋棄肉身,這也引出了先斷子孫根的後果。所以為因果循環,報應不慡,想要走捷徑的魔門子弟,到最後也只能靠這條路來走向仙途。”龍門司庫海天翁昔日曾經念經求道,對於修煉道術之法有過鑽研,三言兩語之間已經將仙門秘要的關鍵闡述得一清二楚。
“照你所說,江湖中沒有飲藥煉魔的子弟如果按照平常道家的修煉之法,不需自宮,亦有機會成仙得道,但是這些練成魔功的兄弟,若要更進一步,恐怕……”唐斗說到這裡,用眼角瞥了一眼癱坐在地,雙目失神的柳青原一眼,喃喃說道。
“很遺憾,恐怕正是如此。這一次王方平與其說是渡化那些入魔的弟子,倒不如說是點醒了我們這些領了神藥卻不敢飲用的江湖人。早知道入魔化劫需要經歷這樣的苦楚,卻又何必貪圖那看似輕鬆的捷徑呢?”海天翁嘆息著說。
“海公所說,正是我等心中所想。”甘潑膽沉聲道,“想我當年創立龍門,為的是和一幫操帆的朋友嘯傲江湖,遨遊四方。但是江湖中自天書會後,一日比一日浮躁,天天有人爭吵著要爭天下第一,要做最強的幫會,要當最狠的魁首,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也不得不隨波逐流,被功名利祿逼著一路前行,直到今日求魔問藥,想要身入魔潮,吞噬天下,實在荒唐。如今看到這仙門秘法,我終於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正是!”一向和龍門勢不兩立的宣霹靂平生第一次同意了這個老對手的話,“甘兄說得好生慡利,也讓我豁然開朗。這些年來為了爭天下第一大幫,我親手埋葬了無數當年的舊部。卻沒發現自己已經距離當初的夢想越來越遠。以為魔潮可以取締天下正道,為了追求更高更強,不惜以身犯險。現在仔細一想,真正的天下第一劍仍然是當初梧桐嶺上未逢一敗,從頭到尾都站在抗魔前鋒的風洛陽。即使入了魔的柳青原在峨嵋也敗在他的手下。真正強大的武功絕不是靠一瓶神藥能夠得到的。這道理本來格外分明,但是我等都被物慾薰心,再也顧不到其他。連我自己都領了神藥,實在辜負了江湖人的名號……”說到這裡,他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不敢寸離的南疆神藥,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