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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手之前,何不先向你的兄弟們打個招呼。”唐斗陰惻惻地咧嘴一笑,“啪”地一聲打開摺扇,朝著前方一點。
跟在他身後唐毒,唐冰,柯岩從背後探出右手,同時一揮,三顆人頭仿佛三枚血葫蘆,在空中划過三條血線,“咚咚咚”三聲,先後落在岳環周圍。
“阿浩……阿豪!……阿航!”岳環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一把丟開手中的飛燕雙斧,“咚”地一聲跪倒在地,雙手一把抱住面前阿航的人頭,嘶聲道。
“嘿嘿嘿嘿,想和唐門作對,這就是榜樣!”唐斗目射神光,“叭”地一聲合上摺扇,朝岳環一點,“現在輪到你了。”
岳環目光一片迷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三位兄弟如何會被你一個人……難道……難道!”他悽惻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絲猙獰的恨意,猛然站起身,雙手一伸,一把抱起地上三顆人頭,一扭身施展輕功,箭一般竄出桂花園,幾個起落失去了蹤影。
“大少,追不追?”看到岳環逃跑,唐毒連忙問道。
“不用了。將這裡收拾收拾,咱們晚上還要請各位朋友吃一頓夜宴,別讓這群跳樑小丑攪了咱們的興頭。”唐斗的話語裡透著一股懶洋洋的雍容氣息,仿佛剛才被他打發走的,不過是幾個沿街乞討的乞丐,而不是將整個武林攪得地動山搖的魔頭。
“是!”唐門三將望著自己的門主,心中的興奮澎湃激盪,奔騰如沸。當他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周圍地上眾豪傑目瞪口呆的樣子,滿懷的驕傲自豪幾乎要將他們的胸膛炸碎。
唐斗輕搖摺扇,信步朝著岳環逃逸的方向走出數步,滿臉輕蔑地望著遠方岳環細小的身影,嘴唇一翹,露出一絲冷峻陰森的微笑,黃昏的晚風吹過,帶起一股颯慡的涼意,滿園倖存的英雄豪傑望著唐斗隨風飄蕩的青衣,冰冷無情的笑容,無不感到一股令他們遍體生寒的敬畏和驚佩。
第二部 第七章 祖菁的第一次
風洛陽和祖菁並肩坐在潤州食坊的台階上,將頭湊在一起,各自從麼婆特製的藍布口袋中取出一隻紅褐色的茶葉蛋,一起吸著鼻子,吮吸著茶葉蛋上溫然流轉的甜香。
“嗯……,好香,麼婆的茶葉蛋果然是人間少有的美食。”祖菁靠在風洛陽的身旁,輕輕搖晃腦袋,閉著眼說道。
“今天的茶葉蛋,麼婆做得分外香甜,和平時相比又添了一絲風味。”風洛陽咽了一口口水,將手中的茶葉蛋豎立起來,中指和食指連續撥動,令茶葉蛋均勻而飛快地旋轉起來,他的大拇指輕輕抵在蛋身上,指尖到處,本已經鬆散的蛋殼頓時仿佛秋天的落葉一般紛紛散落,露出晶瑩光澤的蛋清。撥光了蛋殼,風洛陽雙手捧住茶葉蛋,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咱們救下了她的寶貝女兒,她老人家心情暢快,自然功力大進,廚藝更上了一層樓。”祖菁學著風洛陽的樣子,將茶葉蛋豎起,想要轉動它,誰知道手沒有握穩,茶葉蛋從掌間滑落。風洛陽伸出左手,一把將蛋接住,輕輕一搓,茶葉蛋的蛋殼隨指散落,晶亮的蛋身仿佛一隻旋轉的陀螺,輕盈地在他的左手食指尖上豎立。
“小師叔,這一招好漂亮。”祖菁崇拜地看著風洛陽,小心地將茶葉蛋從他手中雙手捧過來,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咀嚼起來。
風洛陽手中的茶葉蛋已經蹤影全無。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仰頭望天,只見天藍雲白,陽光燦爛,又是一個秋高氣慡的好天氣,不禁感到周身舒泰,心曠神怡。他轉過頭去,看著祖菁津津有味大快朵頤的樣子,心中一陣寧靜安詳,仿佛在這一瞬間,世間所有的憂愁煩惱都在他的心中煙消雲散,只剩下此時此刻單純而簡單的快樂。
“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斷腸滋味。我的心中充滿一種絕望的希冀,無法實現的憧憬,難以挽回的甜蜜,不可避免的憂傷,不堪承受的悲涼,還有一種催肝裂肺的追悔莫及。”祖菁忽然抬起頭,用一雙迷濛的星眸注視著風洛陽的眼睛,啞聲說道。
“嗯?”風洛陽沒想到祖菁會突然說出這些令人迷茫的話語,眉梢一挑,露出詢問的表情。
“小師叔,你不是要問我施展秋波流轉欲傾城,回眸羞見水中花時是什麼樣的感覺嗎?”祖菁秀眉一展,輕輕一笑。
“哦,對。十分不舍劍的禁招。斷腸滋味……斷腸滋味!”風洛陽慌忙收拾起方才寧靜的心緒,劍眉微蹙,仔細思索著祖菁剛才的話語,“絕望,憂傷,悲涼,追悔莫及,怎麼會這樣?你還年輕,怎會感受過這樣的心情?就算在風家的劍譜中,也從來沒提到過。”
“我不知道。當時就仿佛有一個塵封已久的劍魂忽然沖入了我的體內,迫著我揮臂舞劍,使出這一招。”祖菁說到這裡,神色之間泛起一片感傷,“無論是誰創出的這招劍法,他根本沒有想過施展此招之後還能夠繼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仿佛他創出這一招就是為了自我毀滅,以懲罰自己昔日的罪過。我使出這兩招的時候,心中難過之極,仿佛心都已經碎了。那種感覺,實在太痛苦,我寧可少活三十年,也不想再經歷一番那種苦痛折磨,幸好……小師叔你及時救了我,否則,我真的會死……”
說到這裡,祖菁將頭輕輕靠在風洛陽的肩頭,輕輕舒了一口氣。風洛陽將手扶住她的肩頭以示安慰,卻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似乎那一日驚鴻一現的劍魂仍然縈繞在她的心頭,令她心寒不已。
“如悔公當年為了追求天下第一之名,練劍如狂,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不顧華祖的反對,毅然挑戰越女宮,下手無悔,造了無數殺孽。越女宮主制服他之後,將他困在黟山絕頂以做懲戒。華祖為了尋覓夫君,數次上山,受傷累累,被越女宮人擒住,同樣困於黟山絕頂,與如悔公一牆之隔,卻永生不見。這也是為什麼如悔公不顧一切,創出十分不舍劍,以圖和妻子一見的原因。”風洛陽喃喃說道。
“如悔公有了如此重情重義的夫人卻不知珍惜,日日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頭銜,還動手造下殺孽,終於遭到報應,被困在越女宮。也許,十分不舍劍只是他用來表達自己對妻子悔意的劍法,或者說……”祖菁忽然抬起頭來,雙眼閃爍出一絲晶瑩剔透的玄華。
“或者說……”風洛陽怔怔地望著此時的祖菁,仿佛被她眼中飛揚的神采攝走了魂魄。
“……十分不舍劍就是如悔公寫給妻子的最後一封情書。”祖菁說到這裡,興奮地站起身,雙頰緋紅,仿佛罩上了一層朝霞。
“最後的情書……歷代修習十分不舍劍的名家們都以為,秋波流轉欲傾城,指的是一位有著婉轉秋波的美人,正要以她的美態顛倒蒼生,傾國傾城,誰知回首一望,卻發現一位扶舟自水上而來的美人,風華絕代,美艷不可方物,令她自慚形穢。”風洛陽也激動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祖菁的肩膀,“菁兒,事實上,秋波流轉指的是如悔公神劍的光華,而欲傾城乃是指對於天下第一的執念。水中花,乃是指華祖。秋波流轉欲傾城,回眸羞見水中花,乃是如悔公對於自己追求天下第一,妄遭殺孽,坐困黟山,與華祖永生難見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