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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中間身形偉岸的一人一身灰衣,一雙灰眼,頭戴青灰色的斗笠,雙手負在背後,冷冷瞪著此時驚怒交集的風洛陽,卻正是這些時日將整個江湖攪得風雲色變的離台主人。在他周圍,四個渾身黑衣的劍客每個人手中都緊握著一柄精光四射的名劍,劍鋒所指,莫非風洛陽的要害。距離離台主人最近的一名臉色蒼白的劍客手中劍上隱現一絲血光,而他的雙眼除了冰冷的殺氣,還有烈火一般的激動和興奮,仿佛一隻渴望痛飲鮮血的野狼。
“離台之主?”風洛陽雙眼鋒寒畢露,嘴唇微微蠕動,悶聲說道。
離台主人冷冷一笑,並不說話。
“宋先生是被你殺的?”風洛陽厲聲問道。
離台主人仍然冷笑不答,只是朝身邊的那個白面劍客微微一頜首。
那白面劍客立刻開口道:“宋無痕泄我離台機密,罪無可恕,已被我等合力斬殺。刺死他的正是我雞鳴劍客。”當他說出自己的名號之時,一股鮮艷的紅潮猛然湧上的臉膛,雙目精光四射,似乎宋無痕的死令他的生命升華到了巔峰之境。
風洛陽看了看離台主人的右手,發現他手背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而雞鳴劍客的右肩上隱隱約約有一絲濕潤的水光,似乎受了很重的劍傷。他在環目四顧,發現除了雞鳴之外,日出,朝食,隅中這些離台僅剩的刺客身上都有著輕重不一的傷痕。顯然他們在突襲宋無痕之時,受到了南海神劍勢不可擋的逆襲,人人都受了傷,連離台之主也不例外。
“你們聯手刺殺了宋先生?”風洛陽的聲音嘶啞低沉,宛如一隻受了傷的雄獅。
“不錯!”雞鳴劍客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似乎想要諷刺一下風洛陽的江湖道學,但是相比風洛陽嘶啞低沉的聲音,他的語聲脆弱而渺小,毫無相若的氣勢,仿佛雞鳴於猛虎之前,徒增滑稽。他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神情微微一陣慌亂。
“在華山之巔!”風洛陽怒不可遏地厲聲喝道,聲如洪鐘大呂,直撞人心,此音一出,雞鳴,日出,朝食,隅中四劍客無不被震得連退兩步。華山是江湖上的朝聖之地,乃是仁人志士興發之地,俠客先賢安魂之所,在這樣一片神聖的土壤上行暗殺之事,這是公然褻瀆整個中原江湖。思及宋無痕之前對自己的殷殷教誨,此刻風洛陽心中已經怒火中燒。
“華山於我,不過是行事之地,什麼劍封華山,什麼名揚天下,對我而言不過是連篇笑話。”離台之主冷冷望著風洛陽,“宋無痕壞我離台大事,他絕不能活過今日。”
“今日,嘿,今日!”風洛陽的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今日,你們一行五人一個也別想生下華山!”
“好膽!”聽到風洛陽放下的狠話,渾身黑衣,手握鳳尾劍的隅中劍客頓時大喝一聲,手頭一顫,鳳尾劍光華狂涌,捲起一片青白色的光潮,對準風洛陽的頭胸裹來。
隅中劍客的劍式無論是出招的氣勢,角度,攻守間拿捏得分寸,刺擊的方位都精當萬分,無愧於他離台神劍的身份,但是他劍式行進之間,劍華卻有一種上下不定的光紋,似乎氣力不十分連貫。風洛陽有著十年比劍經驗,只一眼就看出隅中劍客的左腿受了輕傷,奔跑間雙腿力量不均勻。
眼看著隅中劍客的劍光涌到胸口,風洛陽朝後一仰,讓開劍光,雙腿一蹬,身子凌空橫飛而起,似乎要跳入身後的萬丈懸崖。
看到他自己找死,隅中劍客當然沒有和他同歸於盡的覺悟,連忙縮身收劍,重心後斂,免得自己跟著這個傻瓜一起落下捨身崖。但就在他收勢的瞬間,風洛陽橫飛的身子一個側轉,雙腿疾伸,妙到巔毫地夾住了他手中的鳳尾劍,接著雙腿一縮,將劍往懸崖之外猛地一扯。
鳳尾劍乃是隅中劍客愛若珍寶的殺人利器,他啟肯輕易捨棄,連忙用力回奪,無形之中,將風洛陽的身子又從懸崖之外拉了回來。風洛陽趁著這一股拉勁,身子在空中一縮一個側旋,抬起右腿一腳踢在隅中劍客的左腿上。隅中劍客此刻身子在懸崖邊立足未穩,再被踢中左腿,頓失重心,一個前撲,慘叫著張牙舞爪落下捨身崖。風洛陽在空中一個精彩的迴旋連環踢,左腿蹬在隅中劍客背上,借這一腳之力躍回了捨身崖邊,巍然屹立,青鋒劍穩穩安睡鞘中,竟然沒有機會顯露鋒芒,而離台一位微風不可一世的神劍已經在兩招之間被風洛陽殺死在了華山之巔。
“隅中!”離台其他三劍齊聲驚呼,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沒有人有機會去救下落崖的同伴,只能齊齊怒視風洛陽。
“好功夫,難怪風兄弟一劍橫絕江湖十載而聲名不墜。”離台主人目睹自己得力手下命喪黃泉,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淡淡說道,“可惜,以你的劍法武功,敵我一人尚無把握,更別說我等四人聯手。你有何遺言,現在可以說了。”
“哼……”風洛陽冷冷嗤了一聲,卻不答話。
離台主人微微一笑:“宋無痕早已預料我會在他劍封華山之際對他下手,所以他對你偽稱西峰無路,讓你繞走南峰,希望你能夠逃過此劫。可惜,他算漏了你風洛陽的踏浪而來之術氣力悠長,越跑精神越旺。我等方剛得手,你已經來到捨身崖。本來,我對你頗有憐才之意,不過你既將離台視為敵手,我亦不能放你生離此地,日後與我作對。今日殺了宋無痕已是一樁賠本生意,何妨再做一樁。”
他的話音剛落,雞鳴,日出,朝食三劍客手中劍芒大盛,同時向前連踏三步,鋪天的殺氣瞬間圍繞風洛陽全身。
“錚”地一聲劍鳴聲赫然響起,風洛陽轉眼一瞥,只見離台主人腰畔佩戴的青灰色長劍此刻猶如被一隻無形之手拔起,憑空離鞘五寸,劍鋒上兩個妖異的篆字映入風洛陽的眼帘——鬼斧。
面對離台四煞的圍困,風洛陽只感到洋溢在身上的生機被一點點削弱消解,心下不由得一片冰寒。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一片模糊不清的火紅色影像,似乎在這個世間,有什麼仍然執拗地撅住了他的心神,令他依依不捨,不忍就此對人間揮手作別。他緊緊抿住嘴唇,沉穩心神,緩緩從腰間拔出青鋒劍,左手舉掌平指前方,右手高高抬臂,越過頭顱平舉長劍,劍鋒平鋪,直指離台主人,渾身宛若拉弓,肌肉緊緊繃住,惟有雙臂肌肉鬆弛柔軟,仿佛一隻伺機而動的猛獸,隨時會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逆襲。
“好!”即使身為敵手的離台主人看到風洛陽此刻的劍式亦忍不住暗暗贊了一聲,暗自感嘆一個不滿三十歲的年輕人能有如此驚人的劍法造詣,實在半賴天成,因此除掉風洛陽之心,也更加熱切。只見他一雙灰眼精光一閃,右手微抬,腰中青灰色的鬼斧劍宛若受到召喚,脫鞘而出,穩穩落入他的右掌。鬼斧劍一入離台主人之手,風洛陽頓感一股強猛之極的寒氣直刺入心田,渾身冰寒撤骨,關節肌肉之間滿是遲滯,血氣無法運轉自如。
就在風洛陽和離台主人即將交手的瞬間,一股威猛宏大的煞氣忽然間從西峰東南蔓延開來,猶如洶湧澎湃的黑海怒潮,瞬時席捲了捨身崖前所有即將展開激戰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