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51頁

    初相會,可意人,年少青春,不上二旬。黑[髟參][髟參]兩朵烏雲,紅馥馥一點朱唇,臉賽夭桃如嫩筍。若生在畫閣蘭堂,端的也有個夫人分。可惜在章台,出落做下品。但能夠改嫁從良,勝強似棄舊迎新。

    初相會,可意嬌,月貌花容,風塵中最少。瘦腰肢一捻堪描,俏心腸百事難學,恨只恨和他相逢不早。常則怨席上樽前,淺斟低唱相偎抱。一覷一個真,一看一個飽。雖然是半霎歡娛,權且將悶解愁消。

    西門慶聽了這兩個《鎖南枝》,正打著他初請了鄭月兒那一節事來,心中甚喜。王六兒滿滿的又斟上一盞,笑嘻嘻說道:“爹,你慢慢兒的飲,申二姐這個才是零頭兒,他還記的好些小令兒哩。到明日閒了,拿轎子接了,唱與他娘每聽,管情比郁大姐唱的高。”西門慶因說:“申二姐,我重陽那日,使人來接你,去不去?”申二姐道:“老爹說那裡話,但呼喚,怎敢違阻!”西門慶聽見他說話伶俐,心中大喜。

    不一時,交杯換盞之間,王六兒恐席間說話不方便,叫他唱了幾套,悄悄向韓道國說:“教小廝招弟兒,送過樂三嫂家歇去罷。”臨去拜辭,西門慶向袖中掏出一包兒三錢銀子,賞他買弦。申二姐連忙嗑頭謝了。西門慶約下:“我初八日使人請你去。”王六兒道:“爹只使王經來對我說,等我這裡教小廝請他去。”說畢,申二姐往隔壁去了。韓道國與老婆說知,也就往鋪子裡睡去了。只落下老婆在席上,陪西門慶擲骰飲酒。吃了一回,兩個看看吃的涎將上來,西門慶推起身更衣,就走入婦人房裡,兩個頂門頑耍。王經便把燈燭拿出來,在前半間和玳安、琴童兒做一處飲酒。  

    那後生胡秀,在廚下偷吃了幾碗酒,打發廚子去了,走在王六兒隔壁供養佛祖先堂內,地下鋪著一領席,就睡著了。睡了一覺起來,忽聽見婦人房裡聲喚,又見板壁fèng里透過燈亮來,只道西門慶去了,韓道國在房中宿歇。暗暗用頭上簪子刺破板fèng中糊的紙,往那邊張看。見那邊房中亮騰騰點著燈燭,不想西門慶和老婆在屋裡正幹得好。伶伶俐俐看見,把老婆兩隻腿,卻是用腳帶吊在床頭上,西門慶上身止著一件綾襖兒,下身赤露,就在床沿上一來一往,一動一靜,扇打的連聲響亮,老婆口裡百般言語都叫將出來。良久,只聽老婆說:“我的親達!你要燒yín婦,隨你心裡揀著那塊只顧燒,yín婦不敢攔你。左右yín婦的身子屬了你,怕那些兒了!”西門慶道:“只怕你家裡的嗔是的。”老婆道:“那忘八七個頭八個膽,他敢嗔!他靠著那裡過日子哩?”西門慶道:“你既一心在我身上,等這遭打發他和來保起身,亦發留他長遠在南邊,做個買手置貨罷。”老婆道:“等走過兩遭兒,卻教他去。省的閒著在家做甚麼?他說倒在外邊走慣了,一心只要外邊去。你若下顧他,可知好哩!等他回來,我房裡替他尋下一個,我也不要他,一心撲在你身上,隨你把我安插在那裡就是了。我若說一句假,把yín婦不值錢身子就爛化了。”西門慶道:“我兒,你快休賭誓!”兩個一動一靜,都被胡秀聽了個不亦樂乎。  

    韓道國先在家中不見胡秀,只說往鋪子裡睡去了。走到緞子鋪里,問王顯、榮海,說他沒來。韓道國一面又走回家,叫開門,前後尋胡秀,那裡得來,只見王經陪玳安、琴童三個在前邊吃酒。胡秀聽見他的語音來家,連忙倒在席上,又推睡了。不一時,韓道國點燈尋到佛堂地下,看見他鼻口內打鼾睡,用腳踢醒,罵道:“賊野狗死囚,還不起來!我只說先往鋪子裡睡去,你原來在這裡挺得好覺兒。還不起來跟我去!”那胡秀起來,推揉了揉眼,楞楞睜睜跟道國往鋪子裡去了。

    西門慶弄老婆,直弄夠有一個時辰,方才了事。燒了王六兒心口裡並[毛必]蓋子上、尾亭骨兒上共三處香。老婆起來穿了衣服,教丫頭打發舀水淨了手,重篩暖酒,再上佳肴,情話攀盤。又吃了幾鍾,方才起身上馬,玳安、王經、琴童三個跟著。到家中已有二更天氣,走到李瓶兒房中。李瓶兒睡在床上,見他吃的酣酣兒的進來,說道:“你今日在誰家吃酒來?”西門慶道:“韓道國家請我。見我丟了孩子,與我釋悶。他叫了個女先生申二姐來,年紀小小,好不會唱!又不說郁大姐。等到明日重陽,使小廝拿轎子接他來家,唱兩日你每聽,就與你解解悶。你緊心裡不好,休要只顧思想他了。”說著,就要叫迎春來脫衣裳,和李瓶兒睡。李瓶兒道:“你沒的說!我下邊不住的長流,丫頭替我煎藥哩。你往別人屋裡睡去罷。你看著我成日好模樣兒罷了,只有一口游氣兒在這裡,又來纏我起來。”西門慶道:“我的心肝!我心裡舍不的你。只要和你睡,如之奈何?”李瓶兒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兒:“誰信你那虛嘴掠舌的。我倒明日死了,你也舍不的我罷!”又道:“亦發等我好好兒,你再進來和我睡也不遲。”西門慶坐了一回,說道:“罷,罷。你不留我,等我往潘六兒那邊睡去罷。”李瓶兒道:“原來你去,省的屈著你那心腸兒。他那裡正等的你火里火發,你不去,卻忙惚兒來我這屋裡纏。”西門慶道:“你恁說,我又不去了。”李瓶兒微笑道:“我哄你哩,你去罷。”於是打發西門慶過去了。李瓶兒起來,坐在床上,迎春伺候他吃藥。拿起那藥來,止不住撲簌簌香腮邊滾下淚來,長吁了一口氣,方才吃了那盞藥。正是:

    心中無限傷心事,付與黃鸝叫幾聲。

    不說李瓶兒吃藥睡了,單表西門慶到於潘金蓮房裡。金蓮才叫春梅罩了燈上床睡下。忽見西門慶推開門進來便道:“我兒,又早睡了?”金蓮道:“稀幸!那陣風兒刮你到我這屋裡來!”因問:“你今日往誰家吃酒去來?”西門慶道:“韓夥計打南邊來,見我沒了孩子,一者與我釋悶,二者照顧他外邊走了這遭,請我坐坐。”金蓮道:“他便在外邊,你在家又照顧他老婆了。”西門慶道:“夥計家,那裡有這道理?”婦人道:“夥計家,有這個道理!齊腰拴著根線兒,只怕[入日]過界兒去了。你還搗鬼哄俺每哩,俺每知道的不耐煩了!你生日,賊yín婦他沒在這裡?你悄悄把李瓶兒壽字簪子,黃貓黑尾偷與他,卻叫他戴了來施展。大娘、孟三兒,這一家子那個沒看見?吃我問了一句,他把臉兒都紅了,他沒告訴你?今日又摸到那裡去,賊沒廉恥的貨,一個大摔瓜長yín婦,喬眉喬樣,描的那水[髟丐]長長的,搽的那嘴唇鮮紅的──倒象人家那血[毛必]。甚麼好老婆,一個大紫腔色黑yín婦,我不知你喜歡他那些兒!嗔道把忘八舅子也招惹將來,一早一晚教他好往回傳話兒。”西門慶堅執不認,笑道:“怪小奴才兒,單管只胡說,那裡有此勾當?今日他男子漢陪我坐,他又沒出來。”婦人道:“你拿這個話兒來哄我?誰不知他漢子是個明忘八,又放羊,又拾柴,一徑把老婆丟與你,圖你家買賣做,要賺你的錢使。你這傻行貨子,只好四十里聽銃響罷了!”西門慶脫了衣裳,坐在床沿上,婦人探出手來,把褲子扯開,摸見那話軟叮噹的,托子還帶在上面,說道:“可又來,你臘鴨子煮到鍋里──身子兒爛了,嘴頭兒還硬。見放著不語先生在這裡,強盜和那yín婦怎麼弄聳,聳到這咱晚才來家?弄的恁個樣兒,嘴頭兒還強哩!你賭個誓,我叫春梅舀一甌子涼水,你只吃了,我就算你好膽子。論起來,鹽也是這般咸,醋也是這般酸,禿子包網中──饒這一抿子兒也罷了。若是信著你意兒,把天下老婆都耍遍了罷。賊沒羞的貨,一個大眼裡火行貨子!你早是個漢子,若是個老婆,就養遍街,[入日]遍巷。”幾句說的西門慶睜睜的,只是笑。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51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