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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豬。
徹徹底底的豬。
是和人的DNA有百分之八十三相似度的豬^(oo)^。
我就是這種豬,無人圈養骨瘦如柴的豬。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腦補過,再遇到成大功會是一個什麼光景,我們又是以什麼樣的姿態。
也許,彼時他已經成了腦滿腸肥的大款,卻依然懷揣著文藝小清新的情調,跟我說經歷了這麼多小妞兒,唯一不能讓他釋懷的只有我。
也許,彼時我已經成了富可敵國的款姐,卻依然隨時隨地都能張愛玲、張艾嘉、張曼玉俯身,告訴他睡了這麼多小狼狗,唯一沒睡過的只有他。
私下裡,我編排的版本太多太多,腦迴路的內存條卻不夠裝,刪刪減減之後只留下了一種版本記錄存檔,並且反覆重播——
那時候的我,應該已經成為某種高級神秘稀缺的職業的佼佼者,身上撒發著捨我其誰的優越感,不清高,不傲慢,不猶豫,不抱怨。
平靜優雅、從容寡淡、醇馥幽郁。
而成大功,理應和我一樣混的風生水起,沒有枉費我當年的眼光。
我的臉上只有淡漠妝點,而他也已學會僅靠一個笑容就流露出過盡千帆的滄桑范兒。
他會對我說:「心心,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我毫不在意,真心的大度,真誠的釋懷,扶著額角努力回想當年的點滴細節,卻發現除了眼角多出的幾道紋路,我還學會了健忘。
最後只剩下一句話,我說:「成大功,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
然後,他約我故地重遊,我們一起漫步在校園舊區。
我笑著指著多功能教學樓,調侃他當年的狼心狗肺、薄情寡義。
他一言不發,只是用微笑打底,仿佛笑紋已經成為他應萬變的法器。
最後,我望向他,又用力地看了一眼,眼中再沒火花。
一切,都圓滿落幕……
……
可是事實上,真正的版本卻不是這樣的。
這個曾經被我用力想念過的男人,這個讓我嘗盡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男人,此時此刻他正端坐在我面前,臉上掛著本應該掛在我臉上的那種「漠然」,懷裡摟著笑顏如花的程一一,手裡還拿著最新出的Iphone手機。
多麼的衣冠楚楚。
即使我們在人海中擦肩而過,我也不能第一時間將他認出了。
而現在,我卻只能愣愣的瞪著他們,及盡我所能的瞪著,不敢眨眼,不能眨眼,生怕聽到他們突然問我,「咦?心心,你怎麼哭了?」
沉默在我們之中,大劑量的蔓延著。
「郝心,好久不見。」
直到成大功打破了沉默,聲音還是那麼的好聽。
因為這聲音,以前我經常拉他去校廣播站當義工,然後私下裡偷偷塞給他兩袋泡麵和午餐肉,聲稱是從廣播站的公費里出的,那是我省下的兩天午飯。
我說:「哦,沒多久,才兩年。」
然後又想了想,補充道:「兩年零四個月。」
成大功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原來都這麼久了……」
我說:「沒多久啊,只有兩年零四個月。」
我不知道自己為啥要較真兒,可能是因為除了這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程一一笑的得體而精緻:「其實剛才我就想告訴你了,不過大功說,要給你個驚喜。」
我的糟心事已經多如頭皮屑,你們還要給我撒點鹽?
「是挺驚喜的,一下子遇見兩位老同學,你們大概是咱們畢業班第二對結婚的了,兩口子還是同學的比例可不高啊,咱們班已經分手了七對了。你倆可真會玩懸念,同學們知道了肯定都得炸鍋。」
我竟然還能說得出人話?
程一一像是在認真考慮我的建議:「同學們還不知道,等婚禮那天,不如把大家都請來吧?以心心的號召力肯定沒問題的。」
都請來?
請來圍觀我的「善良」和「忍耐」,以及你們的意氣風發麼?
真是太有意思了。
「那是,誰不知道你大學四年沒什麼人緣呢,我出面就我出面吧,等你的賓客名單都出來了,我來負責派發。反正同學們的電話我也都存著呢,上禮拜還集合了三十幾口子一起唱K唱通宵。」
呵呵,就算我的人生劇本,主題只有難堪,過長劇情也沒有緩衝,那應該由我自己擔當編劇,決不允許別人篡改。
陽光房裡,對面的狗男女曬著幸福。
而我,就是一台死不瞑目的拍立得。
日復一日的喪失尊嚴,我的人格和三觀早就獲批了扭曲資格證。
他們還要我送他們一程。
你說,我怎能不奉陪到底呢?
……
再後來,我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和顏悅色的送走程一一和成大功的,記憶回放時還依稀跳出來幾句從我嘴裡蹦?出來的噁心話。
「早生貴子。」
「百年好合。」
「大功同學,你要是對一一不好,我可不答應哦~!」
同時在腦海里拼命刻畫著,我一拳揮過去一把打斷成大功那像是柏林圍牆一樣存在的,怎麼看都像是墊出來的山根。
然後,我腳步虛浮的飄回辦公室,跌坐進沙發里,還沒坐穩半分鐘,公司老闆就硬生生的占據了我的視覺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