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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終,我什麼都沒有做,我為自己的自制力嘆服,也為自己的懦弱而唏噓。
好不容易等他們吃飽了,我站起身幫忙收拾外賣盒,期間小米拉著我偷偷說了一句:「一會兒你就先回去吧,我好幾天沒見著他了……」
我斜了小米一眼,拿著垃圾走出門。
回來的時候,莊勝宇正在門外抽菸。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我說:「有空麼,談談吧?」
他點點頭,按吸了煙,跟著我走向樓道。
我開門見山道:「你什麼意思?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來?你就不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啊?」
莊勝宇一臉誠懇,「我已經決定離婚了。」
這個答案我始料未及,我愣了兩秒:「因為小米?」
「不是。是我們夫妻感情破裂在先,小米出現在後。在這之前,我就已經決定離婚了。」
「……」
莊勝宇的回答,成功堵住了我接下來要勸他回頭是岸的所有言論。
我這才發現,那些我花了幾個通宵制定的作戰計劃,在現實面前,全是小菜。
我既不敢找莊勝宇的妻子攤牌,因為我承擔不起這個家庭因我而破裂的後果,我也不敢將事實告訴小米,因為我深知看似葷不吝的小米,內心的脆弱。
我寧可真相就像莊勝宇說的那樣,他已經決定離婚,並且此事和小米沒有半點關係。
臨進門前,我又一次向莊勝宇確認:「真的和小米無關?」
他再次保證。
我想了想,又道:「不管怎麼樣,你現在還是已婚身份……就算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能不能等自己恢復單身了再來找她?」
莊勝宇說,他會在短期內辦理離婚手續,他的妻子因為這件事已經回國了。
我沒有說話,我但願他說的都是真的。
十一月的北京,冷的很有性格,遠比十月的忽冷忽熱來的有內涵,也比十二月的乾冷徹骨溫柔的多。
從小米家出來後,我蹲在馬路牙子上思考人生,腦子裡堆放著一連串的疑問和死結。
比如程一一為什麼沒有取走那件婚紗,比如莊勝宇的話到底是真心的還是緩兵之計,比如李明朗這麼出錢出力的是不是早就在前面挖好了坑等我跳?
我發現我一個答案都找不到。
以前的我,只要能挽著成大功的胳膊,在路邊買一個甜筒,都能樂上一天。
我們還經常為了追趕公車在尾氣里狂奔,追不上還能肆無忌憚的大笑,我是那樣一個無憂無慮安於現狀的傻姑娘。
可是現在,我卻只剩下煩惱了,雖然沒有一件事是為了我自己。
我站在小米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我要為程一一的人生大事出謀劃策,我還無意間成了莊勝宇秘密的知情者……
比起這些,我和成大功的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小情小調,似乎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過氣。
我還記得,在來北京上大學之前,我爸媽曾經囑咐過我幾件事,一是搞對象要注意自保,不要未婚先孕,二是要與人為善,學會打太極,凡事都不要一馬當先,衝鋒陷陣的事要留給比我更衝動的傻逼,三是要力爭上遊,越是你看不順眼的人,越要對他和顏悅色,因為往往是這種人可以決定你的成敗。
我一直謹記我爸媽的話,我甚至堅信只要我做到這上面的三條,我總有一天會成為人生贏家。
可實際情況卻是,你越想做小白兔,就越有人要逼你變身母老虎。
第二天,我花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陪程一一逛了三家婚紗店,試穿了不下三十件婚紗。
期間,我和三家婚紗店的店員一起說好話,說的嘴皮子都破了,連「傾國傾城」這樣的成語都能不打磕絆的脫口而出,程一一卻始終不為所動,還刻薄而找抽的指出那每一件婚紗的缺點。
連店員好心幫我定的盒飯,都被程一一拿開扔進了紙簍。
她說:「你還有時間吃飯吶,咱們還得去下一家呢!」
我看了看堆在試衣間的那些可憐婚紗,又看了看紙簍里的那些蒜苗肉絲和大米飯,以及和我同樣目瞪口呆很是無辜的店員,說真的,我真特麼想一巴掌揮過去。
可是我最終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有氣無力地問她:「程一一,你是不是因為劉備拒絕再給你設計一次婚紗,才故意找我麻煩的?」
程一一不語。
「劉備說了,他只為一個人設計一次婚紗,不會為任何人破例。」
程一一神情微動,語氣卻很冰冷:「我知道,那一向是他的原則。」
「既然你知道,你幹嘛還這麼無理取鬧?你要真喜歡劉備的設計,就把屬於你的那件婚紗取回來。如果你不想要,那就另找設計師為你量身打造,何苦在這裡為難我們?」
這一刻,我是由衷的氣恨自己,氣恨程一一如此耀武揚威,我還得忍著火規勸她,就為了那三十萬婚禮策劃費的提成。
我想我終於明白李明朗那句話的意思了,「金錢一旦作響,壞話隨之戛然而止。」
沉默了良久,程一一拿起包走出了婚紗店。
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走了一百多米,她突然停下,回頭看我。
「郝心。劉備的原則是只為一個人設計一次婚紗。但那是他的原則,不是我的原則。我的原則就是,不管劉備的原則是什麼,你都要為我爭取,幫我打破他的原則,請他為我破例一次。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