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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道看不出來麼,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姑娘,正在試圖壓制蹭蹭蹭往上竄的小火苗,他不安撫卻還澆油?
我從牙縫裡逼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交配期到來時,兩隻雄性動物為了爭奪一隻雌性動物,都會選擇用武力決一勝負。勝者為王敗者寇,贏的一方可以獲得交配權,但這種交配權並不是終身 制的,雌性動物可以享受一時的虛榮,卻不能享受一輩子。郝小姐如果要靠這種途徑挽回一個男人的心,恐怕就要和我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了。」
我只覺得眼前一陣死黑,一向懶得出門的壞脾氣,終於被他這番話勾出了火。
「原來李先生一直是這麼招攬生意的?不知道新娘子知不知道你的這些所作所為?我但願她不知道,否則她將後悔自掏腰包辦過這樣一場婚禮,她會以為那些當面恭喜她的人,背後都在笑她,她會怨自己付出了真愛,甚至還會痛恨真愛。」
李明朗瞅著我的眼神意味深長,那裡面有我看不懂的色彩,尤其是在聽完我皮笑肉不笑的說完這番話時。
「我的未婚妻花錢辦這場婚禮,是因為她高興,我對她表達愛情的方式,就是鼓勵她高興。再說,她越高興,你們就賺得越多,不是也應該感到高興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若不是極力克制,很有可能會在下一秒背過氣去。
「你說得對,新娘子越高興,我們也越為她高興。我只是忍不住要為你著想,你所謂的心甘情願的被主宰,就是你妻子每天晚上坐在飯桌前,而她的老公卻在陪別 的女人吃飯麼?你覺得這樣的婚姻關係可以維持多久?當然,如果你們的婚姻真的破裂,我們也是樂見其成的,干我們這行的最盼望的就是回頭客,生怕客戶來一對 少一對,你來的越多我們公司給的折扣越划算,咱們國家又沒有規定結婚次數的上限,只要你不嫌麻煩,我們就樂於奉陪。」
李明朗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怒意,他極有耐心的聽我說完了所有話,由始至終都用他那高貴的涵養,包容我的所有抨擊言論。
而且,也不知道是我哪句話取悅了他,他竟然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對我露出縱容的眼神。
然後,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原來郝小姐不止會為了男人哭哭啼啼,口才也很好,心腸也好,還懂得為人著想。要不是我就要結婚了,我還真想和郝小姐進一步深入了解一下。」
我放在桌下的手,努力攥緊了拳頭,這才忍住了沒有掀桌擄袖子跟丫干架的衝動。
我聽到自己說:「女人為男人哭都是一時的,生活在繼續,愛情在別處,女人受的刺激越大,哭得越慘,清醒地就越快,要是再有那麼一兩個閒人願意給自己上一課,很快就能藥到病除的。」
打從畢業後我就再沒機會參加任何辯論賽,我的口條在退化,連大學時笨口拙舌的小米,都已經趕超在前。
一場畢業,廢了我的愛情,也廢了我的思想,我的追求,我的人生目標。
我曾經對自己說,那些身外物沒了就沒了,長久的低調為的是隨時的高調,哪怕以後的生活都再無激情,我也贏得了平淡,平淡是福,我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些東西沒有沒,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對手。
「呦,是哪位高人,能把郝小姐調教成這樣?我倒是想見識見識。」
李明朗的聲音,慢悠悠飄到我耳朵里,激的我後頸寒毛矗立。
我也學他那樣笑:「就是一個下九流的小角色,談不上高,李先生若真見了他,很可能會引起腸胃不適。」
同事小緹在這時候折了回來,一見我們各自擺出國際談判的架勢,還不甘寂寞的說了一句:「聊得挺投機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無暇細想小緹「放心「什麼,我對小緹說:「不僅投機,簡直是一見如故。李先生給我上了一課,讓我一下就明白了什麼男人能找,什麼男人不能找。萬一要真是不幸找了那種不能找的男人,也不要怨天尤人,就茲當是嫖了一場,可惜質檢不過關,只好退貨。」
小緹咧開的嘴角頓時僵住。
李明朗卻直勾勾地看向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郝小姐真是看得開,這麼好的就業待遇說的我都心動了。要是將來我下崗了,郝小姐還沒有招聘成功,到時候煩請讓我走個後門?」
然後,也不等我作出反擊,李明朗就伸長手,抽走我手裡的那幾頁已經被我擰成麻花的策劃明細表,緩慢的打開,緩慢的撫平,期間還緩慢的掃了我一眼。
我立刻閉上眼,拒絕再被那種眼神非禮。
緊接著,就聽到他對小緹說:「這項,這項,還有這幾項,你忘記給我打折了。」
我又不由得好奇的睜開眼,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紙上點了點,認真的目光鎖在紙上,就像是修改學生作業的語文老師。
「哦哦對!」小緹連忙點頭哈腰的拿筆修改,「我回去再給你出一份新的。」
「嗯,去吧。」
「……」
回到公司以後,我百思不得其解,一逮著機會就拉著小緹追問,不是已經按照公司規定給他們打過九折麼,怎麼還打折?
小緹百忙之中回了我一句:「他是回頭客,已經來過三次了,老闆親口說的,他來一次給他打一次折,這回應該給他打七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