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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裡充滿了重金屬的味道,連喝水都會吐。
這個時候,這個男人為她捧上一件華美的婚紗,握著她的手說:「辰辰,咱們結婚吧。」
可是一轉眼,警察就將這個男人連同婚紗一起帶走,留下無助而虛弱的她,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卻連大聲喊出來都不可能。
有人說,不成熟男人的標誌是可以為了理想而壯烈犧牲,而成熟男人的標誌是可以為了理想而卑賤活著。
我不知道,像是阿飛這樣的男人,應該算哪一種。
他好像既壯烈又卑賤,可以為了辰辰犧牲,也可以為了辰辰而苟活於世……
我從手頭的筆記本里拿出幾張照片,和一張我前幾天畫出來的草圖,遞到阿飛手裡。
「你 放心,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失望。這就是我們公司常年合作的婚禮場地。不過現在天涼,不適合在戶外辦,所以我們會在室內做個小型私人婚禮。我看資料上說辰辰喜 歡紅色的花,那我們就幫她訂購半開的紅玫瑰,還有這些我和一個朋友一起做的布藝裝飾,搭配起來一定會美很美的!」
我孜孜不倦的跟阿飛描述那個畫面,大開頭腦風暴,不停地提出各種奇思妙想,一直到阿飛臉上逐漸露出的驚喜表情,我的心裡也漸漸被成就感填滿。
但是,當我無意間問到證婚人的安排時,阿飛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僵住了。
他說:「我們都是孤兒……」
我不禁一愣,連忙補救道:「哦,沒關係,咱們還有主婚人嘛!你們是想請單位領導、朋友的長輩,還是……」
阿飛沉吟片刻,道:「我們想請李先生。」
我又再次愣住了,腦中緩緩飄過一句話。
「沒有我,這個案子你做不了。」
但我還是強行壓下心裡不好的預感,硬著頭皮問:「是哪位李先生?」
「他是幫辰辰做善終服務的。」
善終服務……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了。
儘管我一早就知道辰辰已經到了癌症第四期,可是直到阿飛說出這四個字,我才真正地感受到整件事帶給他們的絕望和……平靜。
是的,就是平靜,因無力改變現狀,而不得不接受的平靜。
也許,比起生離死別,有期限的等待,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
(● ̄~ ̄ ●)
幾分鐘後,我在阿飛的帶領下,和他一同走向花園的另一邊,繞過一片花圃和草地,沿著彎彎繞繞的石磚走向盡頭的長廊。
踏進長廊里,隱約能聽到一陣低沉的朗讀聲,仿佛是在讀《聖經》。
繞過長廊的石柱,才能漸漸看清那人的背影,和被他的寬肩擋住的,坐在輪椅上的那個姑娘。
她就是辰辰。
辰辰和我想像中出入不大,身形瘦弱,氣色灰敗,頭上戴著毛線帽子,身上裹著厚厚的大衣,幾乎要將她完全吞沒。
她連眉毛都已所剩無幾,卻還是強撐起一抹笑容。
辰辰見到阿飛,向他招手,坐在她對面的李先生,也放下手裡的書,回過頭來,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我瞬間就覺得,整個氣氛都不一樣了。
(● ̄~ ̄ ●)
我佯裝驚訝的問:「你就是阿飛說的那位李先生?」
李明朗竟然也配合我演戲,態度生疏而謙遜:「我和這家醫院簽過三年義工協議,怎麼我沒告訴過你麼?」
你當然沒有告訴我,我除了你是專門給人出餿主意為生,除了見識過你的唯利是圖和睚眥必報,怎麼會想到你還肩負神父的工作……
也不知從哪兒湧出一股無名火,我只覺得自己一直被誤導了,當即就嗆了回去:「你不要告訴我,你平日還去養老院或是孤兒院什麼的地方當義工什麼的。沒想到李老師活得這麼分裂,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李明朗勾起嘴角,姿態優雅的站起身,似乎要說出什麼讓我繼續誤會的話。
沒有原因,我就是這麼預感的……
可是辰辰卻搶白道:「李先生一直都有助學山區兒童。」
山區兒童……
助學……
這句話直接導致了,後來阿飛推辰辰回病房後,我和李明朗之間長久的沉默。
☆、42 插pter 5
山區兒童……
助學……
這句話直接導致了,後來阿飛推辰辰回病房後,我和李明朗之間長久的沉默。
一直到我們一前一後默默的走出長廊,李明朗才突然回過頭來,笑而不語的看著我。
高大挺拔的身材遮住了我眼前的一小片陽光。
我輕咳了一下:「呃……那什麼,你……我能問你幾個問題麼?」
「嗯。」他看了眼手錶,側身轉向另一邊:「帶你去個地方,邊走邊說。」
李明朗率先走在前面,步伐不大,我快走了兩步就與他同步,只是腳下還踩著醫院的拖鞋,走起路來吧嗒吧嗒的,抬頭一望,只覺得李明朗突然長個了一樣,足足高了我一個頭。
「那個……」我說。
「恩?」他低下頭來,「你說什麼?」
「……」
就算我是個矮子,你也不用這樣吧?
我揚高了聲音道:「你是怎麼認識大禹和辰辰的?我看他倆的態度,你們不像是剛認識的樣子。」
「認識有三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