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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不給他解釋的時間,一把抓起那張紙翻開,快速閱讀。
那的的確確是成大功和他前妻的婚前協議,而且還做了公證,上面巨細無遺的寫了兩人的金錢來往。
比如他前妻會給他父親一筆錢治療腦血管瘤。
比如他會陪伴那個最多活不過兩年的前妻一直到她咽氣,那麼她還會將自己的財產分割出來七成給他,另外三成則捐給同樣罹患癌症的朋友。
再比如在他們婚姻期間,他必須保證不見前女友,做到對他合法妻子完完全全的忠誠……
等等等等。
直到閱讀完所有條款,我才放下那張重如千斤的紙,努力瞪向成大功,眼前卻是一陣死黑。
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老家住的那棟小矮樓的頂樓,出現了第一個活生生的海歸,俊朗高大,年輕有為,只是出國四年就帶了幾百萬回來,買車買樓,娶妻生子。
周圍的街坊四鄰都在談論他,他的父母也以他為榮。
我那時候覺得,出國是一件特別風光的事。
直到後來,也不知我媽從哪兒打聽出來的消息,說那個海歸帥哥根本不是去澳洲留學的,只是去那邊洗盤子刷碗賺辛苦錢的。
後來幹了兩年,認識了個四十幾歲的富婆,答應那富婆陪她度過最後的時光,那麼富婆一旦病故,他將無條件繼承所有財產。
我一向不能苟同這種行為,我覺得這是對婚姻的褻瀆,和感情投資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當我將這個故事告訴小米時,她卻說,這種銀貨兩訖的婚姻交易,是最仁慈的存在,最起碼它不會傷害任何一方,也不會危害社會和下一代,不會像她爸媽一樣,以愛為名而結合,以恨為名而結束,還留下一個繼承了他們的骨血,不知道該愛還是該恨的女兒。
小米還說,年輕的一方付出青春,得到年老的一方付出的相應的回報,這樣的利益交換就像簽署了一份買賣合同,甲乙雙方都嚴格按照合同辦事,一旦違約就尋求法律途徑公事公辦,再沒有比這樣的婚姻更保險的了,因為愛情會過期,利益買賣卻不會。
我也笑道,是不是所謂青春無價,就是等它還有市場的時候明碼實價,千萬別等它成了過眼雲煙再無底價賤賣?
那時候,我和小米都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對一件和我們無關痛癢的緋聞品頭論足。
直到現在,當這種已經刷了我的價值觀下線的故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才意識到身在局中是多麼慌亂,甚至憤怒。
我慌亂自己的不知所措,也憤怒成大功不顧我的意願,將我擱在一件我不知道怎麼處理的困局裡,讓我做選擇。
就連當初分手,他都沒有顧忌過我的感受。
但在生氣之前,我還是決定先保持住風度,理清楚一些疑問。
「你爸爸,現在恢復健康了麼?」
成大功點頭道:「已經無礙了,只要每年定期檢查,平日注意護理就行。」
「那他和你媽,也知道你和你前妻的事了吧?」
「知道,不過他們沒有見過面。我爸媽在老家,來北京做手術的時候,我也沒有安排他們見過面。」
「為什麼不安排?」
「因為她……比我大二十五歲。」
「……」
我早該想到,一個年輕姑娘,比如辰辰,即使到了絕症晚期,她也不會這樣極端的安排自己的後事。
除非她已年逾中年,才會想到去收買一個異性最美好的時光。
我將手邊的盤子拉到跟前,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牛排的確美味,足以將味蕾養刁。
但是只吃了幾塊,我就失去了興趣。
我放下刀叉,重新看向成大功,突然之間有一種時空交錯的錯覺,好像我以前不曾喜歡過這個人,或者說我以前喜歡他時候,並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 垂下頭仔細想了想,才說:「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會這麼做。但凡我有一點辦法,都不會讓自己的爸爸是因為沒有錢看病而出事,哪怕是去偷去搶,我大概也會嘗 試。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是覺得我會怪你,還是會掉頭就走,不願意等你兩年,不願意一起吃苦?還有,你既然已經擅自替我做了決定,既然 已經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就沒有回頭藥了……這天底下哪有都讓你一個人合適的好事,你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還要別人一直在原地等你回頭,無怨無悔?呵, 你當我是什麼,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假日酒店麼?」
「成大功,你真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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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功不是個輕易言敗的人,他比我印象中還要執著。
一直到送我回宿舍的路上,他還在自嘲說,他想過我會生氣,會鬧,會哭,會不原諒他,但是就是沒想過,我會這麼冷靜的分析利弊,將我和他之間的關係看得這麼平靜冷漠,一點都不像是以前的我。
我也近乎嘲弄的笑道:「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以改變很多事,也足以檢驗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堅貞不渝。你就當我受不住這麼大的考驗吧。反正,你想讓我還像是當年在學校一樣天真,是不太可能了……」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男人都喜歡單純的女人,因為容易欺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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