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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紙上劃拉著,忍不住揶揄李明朗:「某些人不是說,三天一過小甄基本就能看開麼,瞧瞧現在鬧的,我怎麼覺得她非但沒看開,還比前兩天更軸了?」
李明朗沏了兩杯茶,一杯遞給我:「不管客戶是什麼樣的人,咱們做服務行業的,都應以客戶為先。」
「以客戶為先?你的客戶唯一的目的,就是讓你幫她拆散一對有情人,這種案子你接了虧不虧得慌啊?」
李明朗閉了閉眼,一副很疲憊的模樣:「可站在小甄的立場上,她為了愛情甘願最後一搏,這並沒有錯,只不過她看事偏激,用錯了方法。拋除這點不說,她這樣的女人還是很值得欣賞的。」
我越來越嘆服李明朗偷換概念的本事了,而且最近更有一種被他洗腦的趨勢。
我笑道:「那麼站在你們男人的立場上,我能不能請李老師回答我一個問題,如果小甄今天執著追求的是你,而你身邊又沒有一個體貼入微的酒酒,那麼像是小甄這樣性子剛烈的女人,你敢不敢收下呢?」
「任何女人都有她可愛的一面。不過大部分男人,都不會選擇吃回頭草,除非他的現任更糟。」李明朗慢悠悠的掃了我一眼,勾起嘴角:「不過也有的人就好這個嚼頭,比如某人的前男友。」
隨著那最後幾個字緩緩飄來,我的眼皮子也跟著一跳。
「我 和成大功,和這件事完全是兩種情況,你別老混為一談好不好。當初可是小甄自己提的分手,大禹只是成全她而已,後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誰知小甄想起一出是一 出又跑回來複合,她拿大禹當錢包了?有錢了就花花,沒錢了就扔一邊?我覺得大禹拒絕她一點都沒做錯,起碼他是在維持自己的底線和原則!」
李明朗笑意漸濃:「說得好,底線和原則。希望你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不勞提醒!」
我話音方落,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酒酒。
酒酒的語氣很急,她說電話里來不及解釋太多,叫我以最快的速度幫她找一件婚紗和一些婚禮場地需要的小道具,現在就送過去,她還說大禹決定今晚就和她舉行儀式。
大禹怎麼突然開了竅,莫非是被小甄逼的?
掛上電話,我二話不說就拍了個電話給程伊伊,讓她務必懇請劉備高抬貴手,允許她從庫房裡借出一件婚紗,今晚過後一定歸還。
然後,我也顧不上聽程伊伊的指責,拿起羽絨服就往外沖。
李明朗跟了出來:「我開車送你去。」
見我愣住,他又說:「我可不想再給你等門,索性好人做到底。」
(● ̄~ ̄ ●)
李明朗的車朝酒酒家開去,途中我又接到了酒酒的一封簡訊,附上大禹所謂的婚禮場地的地址。
竟然是一家私立醫院。
我報上地址,清楚地看到李明朗手上一頓,隨即車子便在原地來個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越過雙黃線囂張的往來路返回。
十五分鐘後,我們抵達了那家私立醫院。
這裡的醫護人員們,雖然不似公立醫院裡的那些因長期見慣了大規模殺傷場面而表情麻木、眼神冷漠,但臉上掛著的熟練慣性的笑容卻透著一種修飾過的虛假,在安靜的樓道里各司其職。
我氣喘吁吁的在前面跑,儘量放輕自己的腳步,李明朗卻在後頭晃晃悠悠的托我後腿。
我第三催催他:「你快點!」
誰知他索性往旁邊的長椅上一坐,長腿伸開,懶懶道:「你自己過去吧,那種場面我看不慣。」
我剛要問哪種場面,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酒酒的催促電話。
我再也顧不得李明朗,帶著掛在心裡的大問號,朝走廊盡頭奔去,然後又拐了一個彎,順著一皮光柔滑的小護士指的路,來到重症加護病房區外。
(● ̄~ ̄ ●)
ICU門外,聚集了二三十口人。
有人在哭,有人在踱步,有人在煩躁的玩著打火機,還有人在痛苦的揪頭髮。這一幕只要隨便抓拍兩個鏡頭,就是一個電視劇的小片段。
大禹正蹲坐在角落裡,怔怔的望著前方,呈真空狀態。
我小心蹭了過去,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大禹的視線順著我的腳,逐漸上移,直到將脖子仰成了死角,望向我的眼神,還試圖露出一個「我假裝我很好」的笑容。
其實也不需要大禹解釋什麼,單從他的眼神里,我就基本拼湊完了整件事的起承轉合——那重症病房裡躺著的,多半是他那位九十幾歲的老奶奶。
我蹲下來後,大禹告訴我,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通知所有家屬能來的都來一趟,見她老人家最後一面,最遲也就是天亮之前的事了。
大禹的奶奶沒什麼遺願,就是在大禹爺爺去世之前答應過他,會看著大禹娶媳婦,所以早些時候,大禹也通知酒酒和她父母儘快趕來了。
可我放眼一望,卻不見酒酒。
大禹說,十幾分鐘前她就被他爸媽叫出去談判了,他們二老不同意在這裡舉行婚禮。
若是換位思考一下,大禹的孝道固然可敬,可是為人父母者,有誰希望在醫院裡為女兒送嫁?本來是高高興興的紅事,卻要和百事相撞。
我問大禹:「你非得這麼做麼?」
大禹說:「本來我和酒酒還為了中式還是西式婚禮吵架,這兩天因為小甄這麼一鬧,酒酒已經跟我妥協了要辦中式的。我們也商量好了要儘快舉行婚禮,而且一定要得到奶奶的祝福……可是現在,奶奶別說是參加婚禮了,她連明天早上可能都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