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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樾盯著這三個字,想了想,便發了個嘆氣的可愛表情過去。
邵北川回了:「?」
程樾說:「還記得暗號吧。」
邵北川說:「記得,你有事要傾訴、開解,或是談心。」
程樾笑了:「要不去酒吧見吧,我現在沒事了。」
邵北川也很痛快:「好。」
*
程樾到酒吧時邵北川已經在了,聽老闆說,他從中午就過來了,一直在包間裡。
程樾走進包間,見到桌上的工作設備和筆記本,目光再一轉,便對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他安靜的看著她,目光平定,裡面還包含著一些她讀不懂的情緒。
他們認識這麼久,他身上有些東西,她始終看不懂。
不過想來也是,有人認識一輩子也未必懂。
程樾若無其事的走進來,坐下來問:「咱們認識多久了,快七年了吧?」
「嗯。」邵北川彎了下唇。
程樾雙腿併攏,將雙肘撐在膝蓋上,歪著頭看他。
邵北川和她坐姿差不多,只不過雙腿分開,目光不閃不避。
他們在彼此觀察,看到了對方身上因為歲月的流失,而逐漸歷練出來的成熟和世故,也看到了六年多以前的某些東西正在逐漸消散。
這些年,他們都學會了低頭和讓步,無論是對人還是對事,也調整好了心態,欣然接受自己的處境,更加明白以退為進的道理。
而就在這沉默的氛圍中,酒吧老闆忽然出現了,他送了程樾經常喝的飲料和酒進來,還有幾盤小食。
兩人下意識看過去,程樾驚訝地問:「這麼多東西,我還不餓。」
老闆說:「嗨,川子中午就沒吃,就醉心工作,我是怕他撐不住,你看他臉色……」
程樾一愣。
邵北川輕咳一聲,將老闆打斷:「我也不餓,你別大驚小怪的。」
酒吧老闆樂了,將東西一一放下,等到起身,又開始哪壺不開提哪壺:「哎,我聽說,你今天訂婚了?」
程樾正端起果汁,手上頓住:「是啊。」
酒吧老闆瞄了邵北川一眼,又問:「誰啊,我認識嗎?來過咱們店裡嗎?」
邵北川遞了一個眼神過去,是警告。
酒吧老闆卻像是沒看到,盯著程樾看。
程樾掃過兩人的小動作,笑著說:「來過,賀言,你還有印象麼?」
酒吧老闆明顯愣了,隨即臉色也跟著落下,說了句:「哦,他啊。」
這語氣陰陽怪氣的,好像透露了什麼,又好像沒說什麼。
程樾挑了下眉,問:「你話裡有話哦,直說吧,讓我心裡也有個數。」
酒吧老闆樂了:「嗨,你這麼聰明,十個我也比不了,還需要我點撥嗎?不過那位賀先生嘛……」
說到這,酒吧老闆撇著嘴搖了搖頭,嘴裡還發出「嘖」的一聲。
程樾笑出聲。
直到酒吧老闆嘆了口氣,走出包間,程樾才收了笑,將飲料倒進杯子裡,同時說:「賀言的人緣真不怎麼樣,他們見了也沒幾次,就這麼大意見。」
邵北川沒接話,將筆記本合上了,說:「你之前說有話要聊。」
程樾喝了口,這才慢條斯理地問:「你今天發了什麼給我,為什麼撤銷?」
邵北川一頓,揚了下眉:「這就是你要聊的?」
「是啊。」程樾接道:「請如實作答。」
邵北川垂下眼睛,淡淡道:「我發錯人了。」
「哦,那你原本是要發給誰的,內容是什麼?」程樾追問。
邵北川嘆了口氣:「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隔了幾秒,程樾反應過來,半開玩笑的說:「沒有意義,是因為我已經完成訂婚了?你發的該不是要帶我逃婚的話吧?」
此言一出,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邵北川坐姿沒變,片刻後只是抬起眼皮,望向程樾的眼睛。
程樾心裡停了一拍,不由得想起六年前,她總是被他的音樂,被他這雙眼睛蠱惑,她很喜歡他這樣專注的看著她,研究她,可同時她也想隱藏起來一些東西,不讓他看見。
她腦海中迴蕩著過去的事。
而他在此時低聲說道:「那句話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程樾怔了怔,眨了下眼問:「你是說,我當時如果離開,還來得及?你帶我走麼?」
邵北川沒接話。
程樾不知道他是出於怎樣的心理才這麼說,便又問:「既然你有勇氣做這個決定,為什麼又撤銷。」
「因為我覺得這句話很傻。」邵北川邊說邊站起身。
很傻?
程樾仰起頭,盯著他高挺的身材,看著他走到門口,看著他將包間的門關上。
包間門發出「吱呀」聲,響在這一刻,尤其的扎耳。
然後,程樾又看到他轉過身,立在門前,他目光清澈,似乎和當年別無二致。
程樾吸了口氣,聽到自己問:「哪裡傻?太年少輕狂了,怕負責任?」
邵北川回應道:「是『時間』不對,我不該說『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是你想什麼時候反悔都來得及。」
有那麼一瞬間,程樾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她輕輕眨了下想,不禁在想,到底是這句話比較動人,還是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