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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主街,但她目光所及之處,是分割出來的一條小街,裡面充滿了市井之氣。
而程樾聽的正是李祺拷貝給她最新的那幾首Live,她聽了片刻就把其他事忘了個乾淨。
尤其是其中一首歌,就像是把那種燜罐一樣的生活炸開了,吵鬧時會讓血液沸騰,連她的腳尖也在地上點,而當一切喧囂安靜時,又恢復到十分平緩的旋律,音樂聲越來越淡,鼓點漸漸消散,到最後只剩下那個男人的Solo。
程樾聽著,不由得想像起來,或許這個男人的生活也曾經是一潭死水,可他有音樂天分,也有機會,他便借著音樂將死水攪混了。
而且他並非一味地吵鬧,動靜皆宜,知道什麼時候該收,什麼時候該抒情,隨心而動,張弛有度,倒還有點兵法的意思。
程樾的目光遠遠的看著小街,唇角不由自主的劃開淺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受到一道十分不客氣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
那存在感打斷了她的獨樂樂。
程樾收回目光掃過去。
就在十幾米外的一個小賣部門前,有個個子很高的男人,他穿著一身黑,脖子上有一條金屬鏈,牛仔褲是破洞款,腳下的板鞋也是刷過多次的。
以往,程樾總是扮演著審視他人的觀察者,這次她也沒客氣,將男人從頭到腳掃了一圈。
唯獨他那張臉,她看不清楚。
他戴著墨鏡,站在門臉窄小的小賣部前,顯得又高又大,像是半扇門,臉也藏在陰影中,只隱約看見弧度分明的下頜線條,和隨著喝水動作而上下吞咽的喉結。
程樾不知道,男人一直盯著她看,是在看什麼?
看她漂亮,還是看她身上的制服,她身後的車?
兩人就這樣隔著一段距離,隔著那層墨鏡互相打量、較勁兒。
直到男人手裡拿瓶水喝光了,他抬起手臂,隨手一揚,塑料瓶精準的落入幾米外的垃圾桶。
程樾順著那道拋物線看過去,又看回來,揚了揚眉梢,略過他手臂上的肌肉,這才注意到原來男人身邊還站著別人。
那也是個男人,頭髮染著誇張的三色,戴著耳飾,牛仔服上還有不少鉚釘裝飾,他用手碰了一下高個子男人,仿佛說了一句什麼,那高個子男人微微側頭聽他說話,隨即勾唇笑了,回了一句。
程樾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她知道,他們聊的是她。
她越來越好奇了,可她不可能放下驕傲,走過去直接問。
就在這時,司機解決完矛盾,繞了回來,對程樾說:「可以走了。」
程樾對司機點點頭,坐進后座。
透過貼膜的車窗,程樾又一次轉頭,看向那邊。
那小賣部門前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人,有的穿的五顏六色,有的就和那男人一樣穿著深色,他們聚在一起很快就開始有說有笑,看上去很熟。
高個子男人站在中間,靠著身後的門柱,時不時也笑一下,回應兩句。
那些笑聲傳了過來,但很快被車子甩在後面。
程樾又一次戴上耳機,回味著剛才的熱鬧,心裡第一次對他人的生活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好奇。
有那麼多朋友圍在一起,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
這段小插曲,很快就翻篇了。
轉眼就是賀言的十八歲生日。
生日聚會就在賀家舉辦,程樾帶著禮物過去,轉頭就見到班裡的幾位同學。
其中一個女同學笑的像是一朵花,穿的尤其出彩,好似她才是主角。
程樾有些意外,她沒記錯的話,那女同學應該是叫呂欣,原來和李祺、王曉玔是三人小團體,連上廁所都要一起去。
直到開場舞時,賀言十分紳士的走向呂欣,兩人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跳了一曲,程樾的疑惑才漸漸解開。
她挑著眉,似笑非笑的看完了全程,等到賀言將呂欣送回,又走到她面前站定。
程樾掃過賀言平和的表情,目光最終落在邀請自己的那隻手上,他的掌心紋路很多,除了三條主幹道,還有許多細小的雜亂的。
程樾將手遞給他,隨著音樂的節奏踩著點,一邊跳著慢舞,一邊漾出譏誚的笑容。
賀言看見了,卻沒有作聲。
直到程樾掃過那些同學,看到站在中間尤其顯眼的呂欣,這才笑著說:「你還真讓人驚訝,又換了一個。」
李祺是什麼時候成了前任的,程樾並沒有關注,這兩天李祺的確在她面前出現的少了,相比他們感情的結束,程樾更佩服的是賀言這種無縫切換的速度。
再回想起那天在KTV,她竟然會覺得賀言純情?
賀言接道:「我之前就說過,三個我都不喜歡。」
程樾問:「所以三個都要試一試?她們三個,可都是喜歡你的。」
賀言說:「她們喜歡的不是我,是賀言。」
如果他不是賀言,也不會惹來這些。
程樾這才明白賀言的意思,在「喜歡」這件事情上,其實大家是扯平的,王曉玔、李祺和呂欣,她們打著「喜歡」的旗號,卻不敢承認真正的內心,而賀言就坦白得多了。
程樾又道:「聽說王曉玔轉學了,你是真的傷著她了。」
賀言說:「這種傷害她們自己也責任,心態放不平,寄望太多不存在的事,我只是給了一點回應,她們腦子裡就編排出山盟海誓,幻想自己是女主角,編織出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