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程樾說:「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你也不用彌補,我沒有怨過你,即便到現在,我依然希望你我兩家可以繼續合作。過去的小插曲,就當做是是磨合好了。」
這話落地,賀言沉默了。
他只是看著程樾,一動不動,他看到了她臉上的光彩,看到了她氣質的變化。
半晌,他問:「你和邵北川,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程樾點頭:「是。」
賀言又垂下眼,似乎鼓足了勇氣,才問出這麼一句:「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關心你的感情,可我想就算是輸也要輸個明白。」
程樾挑眉,隨即就聽他說:「邵北川、韓羽和我,為什麼只有我被區別對待?」
程樾說:「邵北川對我從沒有算計,也沒有利益為先,無論我背景、身份如何,他都沒在乎過。在他面前,我可以徹底放鬆,摘掉屬於『程樾』的面具。」
賀言跟著問:「那韓羽呢?」
「韓羽,我和他只是合作,利益為先,無關情愛。我並不愛他,可我也不討厭他,他應該算是良師益友吧。」程樾說。
「利益為先,可你曾經將他視為丈夫的人選。」賀言接道。
程樾說:「這兩者並不衝突。」
「既是這樣,那我為什麼不可以?我和你也是利益為先,你為什麼不考慮我?」賀言追問。
程樾笑了下,問:「你能做到無關情愛麼?」
賀言愣了。
只聽程樾繼續說:「我和韓羽都可以,我們對彼此沒有額外的要求,也不貪心,所以我們在心態上是平衡的。我們考慮的出發點都是共贏,怎麼樣對大家都好,而不是『他為什麼不愛我』。人不能什麼都想要,你當初選擇跟我合作,就意味著要放棄其它念想。這件事一旦夾雜了個人私慾,那就不純粹了,它只會影響你的判斷,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
賀言許久接不上話,心裡仿佛掛了一口鐘,被程樾的話一錘子擊中了,發出巨響。
「賀言,不是我對你不公平,而是你的心態出現了傾斜。你總是在給我設定立場,認為我應該對你如何,一旦稍有偏差令你心理失衡,你就會不滿,想辦法破壞一切。你回憶一下,過去這六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干預我的情感選擇?你認為這對我公平麼?」
賀言將頭低了下去,他心裡亂成了一團。
其實在來的路上,他心裡還是有氣的,他也想好了見面以後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然而在見到程樾的剎那,此前所有的心理準備全都化為烏有。
賀言心裡一下子軟了,他實在做不到對程樾生氣,更加害怕一旦不顧後果的撕破臉,將來後悔的只會是他。
說穿了,他早已習慣了追隨程樾,他也一直在小心維繫著這段關係。
他只怕把它弄碎了。
想到這些,賀言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低聲說:「以前,是我太荒唐……」
程樾沒應。
直到他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誤解了。我一直以為我和你『同病相憐』,以為只有我明白你,也只有你懂我。」
這下,輪到程樾怔住了:「同病相憐?」
賀言抬起眼,眼角微微泛紅,唇角是在苦笑:「為了家族的利益,履行長輩的要求,被迫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程樾一頓,說:「我知道賀之秋對你的要求很嚴格,你一直都很努力,你壓抑,你不滿,直到這兩年你才喘了口氣。可是賀言,我和你不一樣,這件事的確是你誤解了。」
賀言眼裡划過困惑:「我不懂。」
程樾只說:「你有沒有想過,以我的性格,有誰能逼迫我做不喜歡的事呢?就算我小時候沒有話語權,可總有一天我會獲得力量,等到那時候我就會反抗。結果你看,我反抗了麼?」
賀言又是一愣:「我還以為……我看你壓力一直很大,做事也不敢隨心所欲,你總是對自己有各種要求,還有邵北川,你要是不是程樾,當初就不會和他分開。」
聽到這,程樾有些恍然。
也難怪賀言會這麼認為,她的確活得太自律了,就好像被條條框框圈住了,不能反抗一樣。
程樾不由得笑了:「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僅沒有被迫,還樂在其中呢?」
賀言徹底沒了言語。
而就在這時,程樾想到了邵北川那句話:「如果不做音樂,我還能做什麼?這是我擅長的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程樾說:「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商務談判,和競爭對手鬥智鬥勇,這些都是我擅長的事,如果有一天不做了,我真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我對這些事有濃厚的興趣,我完全沒有不情願。當然我也想過,擺脫這一切,去自由自在的環遊世界。可是想像歸想像,要是真的讓我過上那樣的日子,我只會覺得無聊,那對我來說太空虛了。現在的日子是很累,可我覺得很充實。」
人要找到一件自己擅長的事,是極其艱難的,有多少人在做自己不擅長,也不喜歡的工作,又有多少人因為迫於生活,而不得不放棄興趣,向一份枯燥的工作低頭?
而她的事業和興趣剛好融合了,這裡面有苦有樂,有悲有喜,難以對外人道,只有自己能體會。
賀言越發糊塗了:「你真覺得樂在其中麼?」